标题:卷二十一 异事异疾附 内容: 【原文】 世传虹能入溪涧饮水,信然。 熙宁中,余使契丹,至其极北黑水境永安山下卓帐。 是时新雨霁,见虹下帐前涧中。 余与同职扣涧观之,虹两头皆笄涧中。 使人过涧,隔虹对立,相去数丈,中间如隔绡穀。 自西望东则见;盖夕虹也。 立涧之东西望,则为日所铄,都无所睹。 久之稍稍正东,逾山而去。 次日行一程,又復见之。 孙彦先云:“虹,雨中日影也,日照雨即有之。 ”  皇祐中,苏州民家一夜有人以白垩书其墙壁,悉似“在”字,字稍异。 一夕之间,数万家无一遗者;至于卧内深隐之处,户牖间无不到者。 莫知其然,后亦无他异。 延州天山之巅,有奉国佛寺,寺庭中有一墓,世传尸毗王之墓也。 尸毗王出于佛书《大智论》,言尝割身肉以饲饿鹰,至割肉尽。 今天山之下有濯筋河,其县为肤施县。 详“肤施”之义,亦与尸毗王说相符。 按《汉书》,肤施县乃秦县名,此时尚未有佛书,疑后人傅会县名为说。 虽有唐人一碑,已漫灭断折不可读。 庆历中,施昌言镇鄜、延,乃坏奉国寺为仓,发尸毗墓,得千余秤炭,其棺椁皆朽,有枯骸尚完,胫骨长二尺余,颅骨大如斗。 并得玉环玦七十余件,玉冲牙长仅盈尺,皆为在位者所取;金银之物,即入于役夫。 争取珍宝,遗骸多为拉碎,但伫一小函中埋之。 东上阁门使夏元象,时为兵马都监,亲董是役,为余言之甚详。 至今天山仓侧,昏后独行者往往与鬼神遇,郡人甚畏之。 余于谯亳得一古镜,以手循之,当其中心,则摘然如灼龟之声。 人或曰:“此夹镜也。 ”然夹不可铸,须两重合之。 此镜甚薄,略无焊迹,恐非可合也。 变使焊之,则其声当铣塞;今扣之,其声泠然纤远。 既因抑按而响,刚铜当破,柔铜不能如此澄莹洞彻。 历访镜工,皆罔然不测。 世传湖、湘间因震雷,有鬼神书“谢仙火”三字于木柱上,其字入木如刻,倒书之。 此说甚著。 近歳秀州华亭县,亦因雷震,有字在天王寺屋柱上,亦倒书,云:“高洞杨雅一十六人火令章。 ”凡十一字,内“令章”两字特奇劲,似唐人书体,至今尚在,颇与“谢仙火”事同。 所谓“火”者,疑若队伍若干人为“一火”耳。 余在汉东时,清明日雷震死二人于州守园中,胁上各有两字,如墨笔画,扶疏类柏叶,不知何字。 元厚之少时,曾梦人告之:“异日当为翰林学士,须兄弟数人同在禁林。 ”厚之自思素无兄弟,疑此梦为不然。 熙宁中,厚之除学士,同时相先后入学士院子:一人韩持国维,一陈和叔绎,一邓文约绾,一杨元素绘,并厚之名绛。 五人名皆从“系”,始悟弟兄之说。 木中有文,多是柿木。 治平初,杭州南新县民家折柿木,中有“上天大國”四字。 余亲见之,书法类颜真卿,极有笔力。 “國”字中间“或”字,仍挑起作尖吕,全是颜笔,知其非伪者。 其横画即是横理,斜画即是斜理。 其木直剖,偶当“天”字中分,而“天”字不破,上下两画并一脚皆横挺出半指许,如木中之节。 以两木合之,如合契焉。 卢中甫家吴中。 尝未明而起,墙柱之下,有光煟然。 就视之,似水而动。 急以油纸扇挹之,其物在扇中滉漾,正如水银,而光艳烂然;以火烛之,则了无一物。 又魏国大主家亦尝见此物。 李团练评尝与余言,与中甫所见无少异,不知何异也。 余昔年在海州,曾夜煮盐鸭卵,其间一卵,烂然通明如玉,荧荧然屋中尽明。 置之器中十余日,臭腐几尽,愈明不已。 苏州钱僧孺家煮一鸭卵,亦如是。 物有相似者,必自是一类。 余在中书检正时,阅雷州奏牍,有人为乡民诅死,问其状,乡民能以熟食咒之,俄顷脍炙之类悉復为完肉;又咒之,则熟肉復为生肉;又咒之,则生肉能动,復使之能活,牛者復为牛,羊者復为羊,但小耳;更咒之,则渐大;既而復咒之,则还为熟食。 人有食其肉,觉腹中淫淫而动,必以金帛求解;金帛不至,则腹裂而死,所食牛羊,自裂中出。 狱具案上,观其咒语,但日“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两句而已。 其他但道其所欲,更无他术。 寿州八公山侧土中及溪涧之间,往往得小金饼,上有篆文“刘主”字,世传“淮南王药金”也。 得之者至多,天下谓之“印子金”是也。 然止于一印,重者不过半两而已,鲜有大者。 余尝于寿春渔人处得一饼,言得于淮水中,凡重七两余,面有二十余印,背有五指及掌痕,纹理分明。 传者以谓埿之所化,手痕正如握埿之迹。 襄、随之间,故舂陵、白水地,发土多得金麟趾褭。 妙趾中空,四傍皆有文,刻极工巧。 褭作团饼,四边无模范迹,似于平物上滴成,如今干柿,土人谓之“柿子金”。 《赵飞燕外传》:“帝窥赵昭仪浴,多寀金饼,以赐侍儿私婢。 ”殆此类也。 一枚重四两余,乃古之一斤也。 色有紫艳,非他金可比。 以刃切之,柔甚于铅;虽大块,亦可刀切,其中皆虚软。 以石磨之,则霏霏成屑。 小说谓麟趾褭,乃娄敬所为药金,方家谓之“娄金”,和药最良。 《汉书注》亦云:“异于他金。 ”余在汉东一歳凡数家得之。 有一窖数十饼者,余亦买得一饼。 旧俗正月望夜迎厕神,谓之紫姑。 亦不必正月,常时皆可召。 余少时见小儿辈等闲则召之,以为嬉笑。 亲戚间曾有召之而不肯去者,两见有此,自后遂不敢召。 景祐中,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有神降其闺女,自称上帝后宫诸女,能文章,颇清丽,今谓之《女仙集》,行于世。 其书有数体,甚有笔力,然皆非世间篆隶。 其名有藻牋篆、茁金篆十余名。 纶与先君有旧,余与其子弟游,亲见其笔迹。 其家亦时见其形,但自腰以上见之,乃好女子;其下常为云气所拥。 善鼓筝,音调凄婉,听者忘倦。 尝谓其女曰:“能乘云与我游乎? ”女子许之。 乃自其庭中涌白云如蒸,女子践之,云不能载。 神曰:“汝履下有秽土,可去履而登。 ”女子乃韈而登,如履缯絮,冉冉至屋復下。 曰:“汝未可往,更期异日。 ”后女子嫁,其神乃不至,其家了无祸福。 为之记传者甚详。 此余目见者,粗志于此。 近歳迎紫姑者极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诗,有极工者。 余屡见之,多自称蓬莱谪仙。 医卜无所不能,棋与国手为敌。 然其灵异显著,无如王纶家者。 世有奇疾者。 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颍州。 忽得疾,但缩小,临终公如小儿。 古人不曾有此疾,终无人识。 有松滋令姜愚,无他疾,忽不识字。 数年方稍稍復旧。 又有一人家妾,视直物皆曲,弓弦界尺之类,视之皆如钩,医僧奉真亲见之。 江南逆旅中一老妇,啖物不知饱。 徐德占过逆旅,老妇愬以饥,其子耻之,对德占以蒸饼啖之,尽一竹篑,约百饼,犹称饥不已;日饭一石米,随即痢之,饥復如故。 京兆醴泉主簿蔡绳,余友人也,亦得饥疾,每饥立须啖物,稍迟则顿仆闷绝。 怀中常置饼饵,虽对贵官,遇饥亦便龁啖。 绳有美行,博学有文,为时闻人,终以此不幸。 无人识其疾,每为之哀伤。 嘉祐中,扬州有一珠,甚大,天晦多见。 初出于天长县陂泽中,后转入甓社湖,又后乃在新开湖中,凡十余处,居民行人常常见之。 余友人书斋在湖上,一夜忽见其珠,甚近。 初微开其房,光自吻中出。 如横一金线。 俄顷忽张壳,其大如半席,壳中白光如银,珠大如拳,烂然不可正视。 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远处但见天赤如野火;倏然远去,其行如飞;浮于波中,杳杳如日。 古有明月之珠,此珠色不类月,荧荧有芒焰,殆类日光。 崔伯易尝为《明珠赋》。 伯易,高邮人,盖常见之。 近歳不復出,不知所往。 樊良镇正当珠往来处,行人至此,往往维船数宵以待现,名其亭为“玩珠”。 登州巨嵎山,下临大海。 其山有时震动,山之大石皆颓入海中。 如此已五十余年,土人皆以为常,莫知何谓。 士人宋述家有一珠,大如鸡卵,微绀色,莹彻如水。 手持之映空而观,则末底一点凝翠,其上色渐浅;若回转,则翠处常在下,不知何物,或谓之“滴翠珠”。 佛书:“西域有‘琉璃珠’,投之水中,虽深皆可见,如人仰望虚空月形。 ”疑此近之。 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 或日“蛟蜃之气所为”,疑不然也。 欧阳文忠曾出使河朔,过高唐县,驿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其说甚详,此不具纪。 问本处父老,云:“二十年前尝昼过县,亦历历见人物。 ”土人亦谓之“海市,”与登州所见大略相类也。 近歳延州永宁关大河岸崩,入地数十尺,土下得竹笋一林,凡数百茎,根榦相连,悉化为石。 适有中人过,亦取数茎去,云欲进呈。 延郡素无竹,此入在数十尺土下,不知其何代物。 无乃旷古以前,地卑气湿而宜竹耶? 婺州金华山有松石,又如核桃、芦根、蛇蟹之类,皆有成石者;然皆其地本有之物,不足深怪。 此深地中所无,又非本土所有之物,特可异耳。 治平中,泽州人家穿井,土中见一物,蜿蜿如龙蛇。 大畏之,不敢角,久之,见其不动,试摸之,乃石也。 村民无知,遂碎之,时程伯纯为晋城令,求得一段,鳞甲皆如生物。 盖蛇蜃所化,如石蟹之类。 随州医蔡士宁常宝一息石,云:“数十年前得于一道人。 ”其色紫光,如辰州丹砂;极光莹,如映人;搜和药剂;有缠纽之纹;重如金锡。 其上有两三窍,以细篾剔之,出赤屑如丹妙。 病心狂热者,服麻子许即定。 其斤两歳息。 士宁不能名,忽以归余。 或云“昔人所练丹药也。 ”形色既异,又能滋息,必非凡物,当求识者辨之。 随州大洪山作人李遥,杀人亡命。 逾年,至秭归,因出市,见鬻柱杖者,等闲以数十钱买之。 是时秭归适又有邑民为人所杀,求贼甚急。 民之子见遥所操杖,识之,曰:“此吾父杖也。 ”遂以告官司。 执遥验之,果邑民之杖也,榜掠备至。 遥实买杖,而鬻仗者已不见,卒未有以自明。 有司诘其行止来历,势不可隐,乃通随州,而大洪杀人之罪遂败。 卒不知鬻杖者何人。 市人千万,而遥适值之,因缘及其隐匿,此亦事之可怪者。 至和中,交趾献麟,如牛而大,通身皆大麟,首有一角。 考之记传,与麟不类,当时有谓之山犀者。 然犀不言有麟,莫知其的。 回诏欲谓之麟,则虑夷獠见欺;不谓之麟,则未有以质之;止谓之“异兽”,最为慎重有体。 今以余观之,殆天禄也。 按《汉书》:“灵帝中平三年,铸天禄、虾于平门外。 ”注云:“天禄,兽名。 今邓州南阳县北《宗资碑》旁两兽,镌其膊,一曰天禄,一曰辟邪。 ”元丰中,余过邓境,闻此石兽尚在,使人墨其所刻天禄、辟邪字观之,似缘似隶。 其兽有角鬣,大鳞如手掌。 南丰曾阜为南阳令,题宗资碑阴云:“二兽膜之所刻独在,制作精巧,高七八尺,尾鬣皆鳞甲,莫知何象而名此也。 ”今详其形,甚类交趾所献异兽,知其必天禄也。 钱塘有闻人绍者,常宝一剑。 以十大钉陷柱中,挥剑一削,十钉皆截,隐如秤衡,而剑镴无纤迹。 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復直如弦。 关中种谔亦畜一剑,可以屈置盒中,纵之復直。 张景阳《七命》论剑曰:“若其灵宝,则舒屈无方。 ”盖自古有此一类,非常铁能为也。 嘉祐中,伯兄为卫尉丞,吴僧持一宝鉴来云:“斋戒照之,当见前途吉凶。 ”伯兄如其言,乃以水濡其鉴,鉴不甚明,仿佛见如人衣绯衣而坐。 是时伯兄为京寺丞,衣绿,无缘遽有绯衣。 不数月,英宗即位,覃恩赐绯。 后数年,僧至京师,蔡景繁时为御史,尝照之,见已著貂蝉,甚自喜。 不数日,摄官奉祠,遂假蝉冕。 景繁终于承议郎,乃知鉴之所卜,唯知近事耳。 三司使宅,本印经院,熙宁中,更造三司宅。 处薛师政经始,宅成,日官周琮曰:“此宅前河,后直太社,不利居者。 ”始自元厚之,自拜日入居之。 不久,厚之谪去,而曾子宣继之。 子宣亦谪去,子厚居之。 子厚又逐,而余为三司使,亦以罪去。 李奉世继为之,而奉世又谪。 皆不缘三司职事,悉以他坐褫削。 奉世去,发厚卿主计,而三司官废,宅毁为官寺,厚卿亦不终任。 《岭表异物志》记鳄鱼甚详。 余少时到闽中,时王举直知潮州,钓得一鳄,其大如船,画以为图,而自序其下。 大体其形如鼍,但喙长等其身,牙如锯齿。 有黄、苍二色,或时有白者。 尾有三钩,极铦利,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 生卵甚多,或为鱼,或为鼍、鼋其为鳄者不过一二。 土人设钩于大豕之身,筏而流之水中,鳄尾而食之,则为所毙。 嘉祐中,海州渔人获一物,鱼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两短足在肩,指爪皆虎也;长八、九尺。 视人辄泪下。 舁至郡中,数日方死。 有父老云:“昔年曾见之,谓之‘海蛮师’。 ”然书传小说未尝载。 邕州交寇之后,城垒方完,有定水精舍泥佛,辄自动摇,昼夜不息,如此逾月。 时新经兵乱,人情甚惧。 有司不敢隐,具以上闻,遂有诏令,置道场禳谢,动亦不己。 时刘初知邕州,恶其惑众,乃舁像投江中。 至今亦无他异。 洛中地内多宿藏,凡置第宅未经掘者,例出掘钱。 张文孝左丞始以数千缗买洛大第,价已定,又求掘钱甚多,文孝必欲得之。 累增至千余缗方售,人皆以为妄费。 及营建庐舍,土中得一石匣,不甚大,而刻镂精妙,皆为花鸟异形,顶有篆字二十余,书法古怪,无人能读。 发匣,得共金数百两。 鬻之,金价正如买第之直,斸掘钱亦在其数,不差一钱。 观其窾识文画,皆非近古所有。 数已前定,则虽欲无妄费,安可得也? 熙宁九年,恩州武成县有旋风自东南来,望之插天如羊角,大木尽拔。 俄顷旋风卷入云霄中。 既而渐近,乃经县城,官舍民居略尽。 悉卷入云中。 县令儿女奴婢,卷去復坠地,死伤者数人。 民间死伤亡失者,不可胜计。 县城悉为丘墟,遂移今县。 宋次道《春明退朝录》言:“天圣中,青州盛冬浓霜,屋瓦皆成面花之状。 ”此事五代时已尝有之,余亦自两见如此。 庆历中,京师集禧观渠中,冰纹皆成花果林木。 元丰末,余到秀州,人家屋瓦上冰亦成花。 每瓦一枝,正如画家所为折枝,有大花似牡丹、芍药者。 细药如海棠、萱草辈者,皆有枝叶,无毫发不具,气象生下,虽巧笔不能为。 以纸搨之,无异石刻。 熙宁中,河州雨雹,大者如鸡卵,小者如莲芡,悉如人莲芡,悉如人头,耳目口鼻皆具,无异镌刻。 次年,王师平河州,蕃戎授首者甚众,岂克胜之符豫告邪? 【译文】 世人相传彩虹能够入溪涧中饮水,确实如此。 熙宁年间,我出使契丹,到了它最北边黑水境内的永安山下扎下帐篷。 当时正逢雨后初晴,见有彩虹降到帐篷前的溪涧中。 我和一起出使的同事进入溪涧中观看,彩虹的两头都垂到涧水中。 使人过溪涧,隔着彩虹站到对面,相距有数丈远,中间如同隔了一层薄纱。 自西向东观望能够看见彩虹(大概由于这是傍晚的彩虹);站到溪涧的东面向西观望,则彩虹被太阳光消融,都无所见。 过了好久,彩虹渐渐向正东方向移动,最后越过山岭离去。 第二天继续前行一程,又看见了彩虹。 孙彦先说:“虹是雨中太阳的影子,太阳照雨就会有虹出现。 ”我在亳州得到一面古铜镜,用手抚摩它,当摸到镜子的中心时,它就会开裂似地发出像灼烤龟甲的声音。 有人说这是一面两层的夹镜。 可是两层铜材是不可能一次铸成的,必须把两层单铸再拼合起来才行。 这面镜子很薄,看不出有焊接的痕迹,恐怕不是拼合起来的。 即使就把它看成是两面焊接起来的,那么它的声音应是滞涩不通畅的;现在叩击它,它的声音却清脆悠长。 同时既然在按压时它能发出声响,那么它若是硬铜的就会破裂,若是软铜的又不可能如此澄明透亮。 多次访问制造铜镜的工人,大家都对这面镜子迷惘而猜不透。 卢中甫家住吴中,曾有一次天未亮就起床,看见墙柱的下面,有东西熠熠闪光。 走近去看,那东西像水在流动;急忙用油纸扇把它舀起来,它就在扇中滉漾,正像水银,而光亮灿烂;拿烛火照它,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此外,魏国大长公主家也曾见到这种东西,李评团练使曾跟我谈起过,和在中甫家所见的完全一样,不知是什么怪现象。 我往年在海州时,曾在夜间煮咸鸭蛋,其中有一个鸭蛋光灿灿的,通体透明如玉,荧荧的光亮照得满屋子都明亮起来;把它放在器皿中十多天,臭烂腐败得几乎没有了,却更加明亮,发光不止。 苏州钱僧孺家煮了一个鸭蛋,也是这样。 有相似现象的东西,必定是自为一类的。 寿州八公山旁的土地中及溪涧之间,往往发现小金饼,上面有篆书的“刘主”二字,世传为淮南王刘安所造的药用金饼。 世人得到这种小金饼的很多,各地称之为“印子金”的就是这种小金饼。 然而这种小金饼只有一个印,较重的也不过半两左右,很少有较大的。 我曾从寿春渔人的手里得到一饼,说是出于淮水中,共重七两有余,上面有二十多个印,背面有五个指头及手掌的痕迹,纹路清晰。 传给我这金饼的人以为它是由捏起来的泥饼变成的,上面的手印正像捏泥团留下的痕迹。 襄阳、随州之间,在旧时的舂陵县白水乡一带,挖地多能见到金麟趾和褭蹄金。 金麟趾是中空的,四面都有刻画的文饰,极为工巧。 褭蹄金是团饼的形状,四边都没有用模子铸造的痕迹,似乎是在什么物体的平整表面上浇成的,就像如今的干柿饼,当地人称之为“柿子金”。 《赵飞燕外传》记载:“成帝窥视赵飞燕洗澡,常在衣袖里藏着金饼,用来赏赐收买飞燕的侍女和贴身丫鬟。 ”所用的金饼大概就是金麟趾和褭蹄金之类。 这种金饼一枚重四两有余,就是古代的一斤。 其中有艳丽的紫色的,其他金饼都不能比。 用刀来切它,比铅还柔软,就是大块也可用刀来切,其中都是空软的;以磨石来磨它,就变成纷纷的碎屑落下来。 小说中说麟趾金和褭蹄金是娄敬所造的药用金,医家称之为“娄金”,用来配药是最好的,《汉书》旧注也说它与其他金制品不同。 我在汉东时,一年里就有好几家发现这种金饼,有一窖就出土几十饼的,我也买得一饼。 宋代白桦弓和麻背弓世间有得奇怪疾病的。 吕缙叔以知制诰为颍州知州,忽然得病,只是身体缩小,临终时身体仅像小儿般大小。 未听说古人曾有这种病,终于没有人能看能治。 又有松滋县令姜愚,没有别的病,却忽然不识字,数年以后才渐渐恢复。 又有一人家的妾,看直的东西都弯曲,如弓弦、界尺之类,她看着都像钩,医僧奉真曾当面给她看过病。 江南旅店中有一位老妇,吃东西不知饱。 徐德占路过这旅店,老妇诉说肚子饿,她儿子觉得丢人,就当着德占的面给她蒸饼,想让她吃个够,结果吃完了一箩筐,大约有百来个,还不停地喊饿;她每天能吃一石米的饭,随即泻肚子排泄掉,又饥饿如故。 京兆醴泉县主簿蔡绳,是我的友人,也得了这种饥病,他每觉得肚子饿就必须立即吃东西,稍慢点就会一下子仆倒在地而昏厥过去。 他常在怀里揣着饼糕之类的食物,虽当着贵人高官的面,碰上饿了也随便啃吃。 蔡绳有好品行,博学而有文采,为一时知名的人士,而后来竟有此不幸,又无人能治其病,我常为他哀伤。 我在任中书房检正一职时,读到过由雷州送来的奏折,其中提到有人被乡里人诅咒而死。 我便询问那种能把人咒死的方法到底如何,说是乡里人能够用烧熟的肉来诅咒人,咒人的时候,切碎烧熟的肉块,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全都变成了整块的熟肉;接着诅咒,熟肉就又变成了生肉;再诅咒,生肉还能动,并且能活过来,牛肉变作牛,羊肉变成羊,只不过小一点而已;再继续诅咒,牛羊便会渐渐大起来;然后再诅咒时,就又还原成了熟肉。 如果有人吃了这种肉,就会觉得肚子里一阵阵搅动,那就必须用金银丝绸等作为礼品来向念咒的人求得解脱;如果不送礼求解,就会肚子胀裂而死,所吃的牛、羊肉从裂口处掉出来。 据案件审理后上报的公文,看到诅咒者所使用的咒语,只有“东方王母桃,西方王母桃”两句而已。 别的也就只是说出自己想如何如何,再没有其他什么法术了。 登州巨嵎山,下临大海。 其山时有震动,山上的大石都倾颓入海中。 这种情形已有五十多年,当地人都习以为常,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士人宋述家里有一颗珠子,像鸡蛋大小,微微有点深青带红的颜色,晶莹透亮如水。 用手拿着它,对着天空看,它的底部就有一个深青翠绿色的点,从这个点往上,颜色逐渐变浅;如果把它倒转过来,则这个深青翠绿色的点总是在下面。 不知道这是什么宝贝,有人把它叫做“滴翠珠”。 佛书上说,西域有一种琉璃珠,把它投到水中,水即使很深也都能看得见,就像人仰望水底下虚空中的月亮影子一样。 我怀疑这颗珠子跟佛书上说的琉璃珠相近似。 登州一带的海上,时常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的形状,历历清晰可见,人们称之为“海市”。 有人说这是海中的蛟龙和巨蜃吐气造成的,我怀疑不是这样。 欧阳文忠公(修)曾奉命出使河北,过高唐县住宿驿站的官舍中,夜间闻见有鬼神从空中通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他的叙说甚为详细,这里不再转述。 我听高唐本地的父老说,二十年前这种景象也曾在白天出现过,天上路过的人物也历历可见,当地人也称之为“海市”,与在登州所看到的大略相似。 治平年间,泽州有一户人家打井,在土中发现一样东西,形状蜿蜒如龙蛇。 人们都害怕,不敢接触。 过了好久,见它不动,试探着摸它,原来是石头。 村民无知,竟然把它打碎了。 其时程伯纯为晋城县令,访求得到一段鳞甲,还都像活物的鳞甲一样。 这大概是由蛇蜃所化成的,如地蟹的化石之类。 《岭表异物志》记载鳄鱼非常详细。 我年轻时到福建,当时王举直为潮州知州,钓到一条鳄鱼,大如一条船,于是把它画成一张图,并在图上题写文字以自叙其事。 鳄鱼的形体大体上像鼍,但嘴巴的长度等于它身子的长度,牙像锯齿。 有黄、绿两种颜色,有时还见到白的。 尾巴上有三个钩,极锋利,遇上鹿和野猪之类,即以尾巴袭击钩取而吞食。 生卵很多,而孵出来的或是鱼,或是鼍鼋,真为鳄鱼者不过十之一二。 当地人在狗或猪的身上下钩子,放到竹筏上漂流于水中,鳄鱼追随筏子吃这些猪、狗,则被捕获丧命。 嘉祐年间,海州渔人捕获一种海生动物,身子像鱼而头像老虎,身上的花纹也像老虎的花纹。 有两条短腿在肩上,指爪也和老虎一个样。 长八九尺,看到人就掉眼泪,抬到州府衙门里,过了几天才死去。 有父老说,当年曾见过这种动物,叫做“海蛮师(狮)”。 然而过去的各种典籍和杂记小说中,对这种动物都没有记载。 熙宁九年(1076),恩州武城县有旋风从东南方向袭来,望去直插云天,状如羊角,大树尽被拔起。 不一会儿,旋风卷入云霄中。 没过多长时间,逐渐临近而经过县城,县城里所有的官舍、民居几乎被一扫而光,全部卷入了云霄中。 县令的儿女和奴婢都被卷去,复坠于地,死伤了好几人。 民间死伤失踪的不可胜计,县城完全变成一片废墟,遂将县城移到了现在的新建地址。 宋次道《春明退朝录》记载:“天圣年间,青州隆冬季节,屋瓦上的浓霜都成为各种花卉之状。 ”这样的事五代时已曾有,我也曾两次亲身见到此种情形。 庆历年间,京师集禧观水渠中的冰凝结成纹,就都是花果林木的形状。 元丰末年,我到秀州,居民屋瓦上的冰也成花状,每瓦一枝,正像画家所画的折枝。 有花大类似牡丹、芍药的,有花小类似海棠、萱草之类的,都有枝有叶,无纤毫细节不具备。 气象生动,虽画家的工巧笔法也不能画出来。 如果用纸把它们拓印下来,那就与石刻没有差别。 【赏析】 发布时间:2025-03-31 17:34:16 来源:古籍文学网 链接:https://www.gujitop.com/book/544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