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一十四 魏书·程郭董刘蒋刘传原文 内容: 程昱字仲德,东郡东阿人也。 长八尺三寸,美须髯。 黄巾起,县丞王度反应之,烧仓库。 县令逾城走,吏民负老幼东奔渠丘山。 昱使人侦视度,度等得空城不能守,出城西五六里止屯。 昱谓县中大姓薛房等曰:“今度等得城郭不能居,其势可知。 此不过欲虏掠财物,非有坚甲利兵攻守之志也。 今何不相率还城而守之? 且城高厚,多谷米,今若还求令,共坚守,度必不能久,攻可破也。 ”房等以为然。 吏民不肯从,曰:“贼在西,但有东耳。 ”昱谓房等:“愚民不可计事。 ”乃密遣数骑举幡于东山上,令房等望见,大呼言“贼已至”,便下山趣城,吏民奔走随之,求得县令,遂共城守。 度等来攻城,不能下,欲去。 昱率吏民开城门急击之,度等破走。 东阿由此得全。 初平中,兖州刺史刘岱辟昱,昱不应。 是时岱与袁绍、公孙瓒和亲,绍令妻子居岱所,瓒亦遣从事范方将骑助岱。 后绍与瓒有隙。 瓒击破绍军,乃遣使语岱,令遣绍妻子,使与绍绝。 别敕范方:“若岱不遣绍家,将骑还。 吾定绍,将加兵于岱。 ”岱议连日不决,别驾王彧白岱:“程昱有谋,能断大事。 ”岱乃召见昱,问计,昱曰:“若弃绍近援而求瓒远助,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说也。 夫公孙瓒,非袁绍之敌也。 今虽坏绍军,然终为绍所禽。 夫趣一朝之权而不虑远计,将军终败。 ”岱从之。 范方将其骑归,未至,瓒大为绍所破。 岱表昱为骑都尉,昱辞以疾。 刘岱为黄巾所杀。 太祖临兖州,辟昱。 昱将行,其乡人谓曰:“何前后之相背也! ”昱笑而不应。 太祖与语,说之,以昱守寿张令。 太祖征徐州,使昱与荀彧留守鄄城。 张邈等叛迎吕布,郡县响应,唯鄄城、范、东阿不动。 布军降者,言陈宫欲自将兵取东阿,又使氾嶷取范,吏民皆恐。 彧谓昱曰:“今兖州反,唯有此三城。 宫等以重兵临之,非有以深结其心,三城必动。 君,民之望也,归而说之,殆可! ”昱乃归,过范,说其令靳允曰:“闻吕布执君母弟妻子,孝子诚不可为心! 今天下大乱,英雄并起,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此智者所详择也。 得主者昌,失主者亡。 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似能有为,然以君观之,布何如人哉! 夫布,粗中少亲,刚而无礼,匹夫之雄耳。 宫等以势假合,不能相君也。 兵虽众,终必无成。 曹使君智略不世出,殆天所授! 君必固范,我守东阿,则田单之功可立也。 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 唯君详虑之! “允流涕曰:“不敢有二心。 ”时氾嶷已在县,允乃见嶷,伏兵刺杀之,归勒兵守。 昱又遣别骑绝仓亭津,陈宫至,不得渡。 昱至东阿,东阿令枣祗已率厉吏民,拒城坚守。 又兖州从事薛悌与昱协谋,卒完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还,执昱手曰:“微子之力,吾无所归矣。 ”乃表昱为东平相,屯范。 太祖与吕布战于濮阳,数不利。 蝗虫起,乃各引去。 於是袁绍使人说太祖连和,欲使太祖迁家居邺。 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之。 时昱使適还,引见,因言曰:“窃闻将军欲遣家,与袁绍连和,诚有之乎? ”太祖曰:“然。 ”昱曰:“意者将军殆临事而惧,不然何虑之不深也! 夫袁绍据燕、赵之地,有并天下之心,而智不能济也。 将军自度能为之下乎? 将军以龙虎之威,可为韩、彭之事邪? 今兖州虽残,尚有三城。 能战之士,不下万人。 以将军之神武,与文若、昱等,收而用之,霸王之业可成也。 愿将军更虑之! ”太祖乃止。 天子都许,以昱为尚书。 兖州尚未安集,复以昱为东中郎将,领济阴太守,都督兖州事。 刘备失徐州,来归太祖。 昱说太祖杀备,太祖不听。 语在武纪。 后又遣备至徐州要击袁术,昱与郭嘉说太祖曰:“公前日不图备,昱等诚不及也。 今借之以兵,必有异心。 ”太祖悔,追之不及。 会术病死,备至徐州,遂杀车胄,举兵背太祖。 顷之,昱迁振威将军。 袁绍在黎阳,将南渡。 时昱有七百兵守鄄城,太祖闻之,使人告昱,欲益二千兵。 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 今见昱兵少,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昱兵,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徒两损其势。 愿公无疑! ”太祖从之。 绍闻昱兵少,果不往。 太祖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 ”昱收山泽亡命,得精兵数千人,乃引军与太祖会黎阳,讨袁谭、袁尚。 谭、尚破走,拜昱奋武将军,封安国亭侯。 太祖征荆州,刘备奔吴。 论者以为孙权必杀备,昱料之曰:“孙权新在位,未为海内所惮。 曹公无敌於天下,初举荆州,威震江表,权虽有谋,不能独当也。 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以御我。 难解势分,备资以成,又不可得而杀也。 ”权果多与备兵,以御太祖。 是后中夏渐平,太祖拊昱背曰:“兖州之败,不用君言,吾何以至此? ”宗人奉牛酒大会,昱曰:“知足不辱,吾可以退矣。 ”乃自表归兵,阖门不出。 昱性刚戾,与人多迕。 人有告昱谋反,太祖赐待益厚。 魏国既建,为卫尉,与中尉邢贞争威仪,免。 文帝践阼,复为卫尉,进封安乡侯,增邑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分封少子延及孙晓列侯。 方欲以为公,会薨,帝为流涕,追赠车骑将军,谥曰肃侯。 子武嗣。 武薨,子克嗣。 克薨,子良嗣。 晓,嘉平中为黄门侍郎。 时校事放横,晓上疏曰:“周礼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春秋传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 ’愚不得临贤,贱不得临贵。 於是并建圣哲,树之风声。 明试以功,九载考绩。 各脩厥业,思不出位。 故栾书欲拯晋侯,其子不听;死人横於街路,邴吉不问。 上不责非职之功,下不务分外之赏,吏无兼统之势,民无二事之役,斯诚为国要道,治乱所由也。 远览典志,近观秦汉,虽官名改易,职司不同,至于崇上抑下,显分明例,其致一也。 初无校事之官干与庶政者也。 昔武皇帝大业草创,众官未备,而军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检御有方,不至纵恣也。 此霸世之权宜,非帝王之正典。 其后渐蒙见任,复为疾病,转相因仍,莫正其本。 遂令上察宫庙,下摄众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意任情,唯心所適。 法造於笔端,不依科诏;狱成於门下,不顾覆讯。 其选官属,以谨慎为粗疏,以謥詷为贤能。 其治事,以刻暴为公严,以循理为怯弱。 外则讬天威以为声势,内则聚群奸以为腹心。 大臣耻与分势,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锋芒,郁结而无告。 至使尹模公于目下肆其奸慝;罪恶之著,行路皆知,纤恶之过,积年不闻。 既非周礼设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义也。 今外有公卿将校总统诸署,内有侍中尚书综理万机,司隶校尉督察京辇,御史中丞董摄宫殿,皆高选贤才以充其职,申明科诏以督其违。 若此诸贤犹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 若此诸贤各思尽忠,校事区区,亦复无益。 若更高选国士以为校事,则是中丞司隶重增一官耳。 若如旧选,尹模之奸今复发矣。 进退推算,无所用之。 昔桑弘羊为汉求利,卜式以为独烹弘羊,天乃可雨。 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灾,未必非校事之由也。 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国风讬以为刺。 卫献公舍大臣,与小臣谋,定姜谓之有罪。 纵令校事有益於国,以礼义言之,尚伤大臣之心,况奸回暴露,而复不罢,是衮阙不补,迷而不返也。 “於是遂罢校事官。 晓迁汝南太守,年四十馀薨。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也。 初,北见袁绍,谓绍谋臣辛评、郭图曰:“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 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 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於是遂去之。 先是时,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 早卒。 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 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 ”彧荐嘉。 召见,论天下事。 太祖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 ”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 ”表为司空军祭酒。 征吕布,三战破之,布退固守。 时士卒疲倦,太祖欲引军还,嘉说太祖急攻之,遂禽布。 语在荀攸传。 孙策转斗千里,尽有江东,闻太祖与袁绍相持於官渡,将渡江北袭许。 众闻皆惧,嘉料之曰:“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 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於独行中原也。 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以吾观之,必死於匹夫之手。 ”策临江未济,果为许贡客所杀。 从破袁绍,绍死,又从讨谭、尚于黎阳,连战数克。 诸将欲乘胜遂攻之,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適立也。 有郭图、逢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还相离也。 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 不如南向荆州若征刘表者,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 ”太祖曰:“善。 ”乃南征。 军至西平,谭、尚果争冀州。 谭为尚军所败,走保平原,遣辛毗乞降。 太祖还救之,遂从定邺。 又从攻谭於南皮,冀州平。 封嘉洧阳亭侯。 太祖将征袁尚及三郡乌丸,诸下多惧刘表使刘备袭许以讨太祖,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 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 且袁绍有恩于民夷,而尚兄弟生存。 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舍而南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恐青、冀非己之有也。 表,坐谈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备,重任之则恐不能制,轻任之则备不为用,虽虚国远征,公无忧矣。 ”太祖遂行。 至易,嘉言曰:“兵贵神速。 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趣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 ”太祖乃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 虏卒闻太祖至,惶怖合战。 大破之,斩蹋顿及名王已下。 尚及兄熙走辽东。 嘉深通有算略,达於事情。 太祖曰:“唯奉孝为能知孤意。 ”年三十八,自柳城还,疾笃,太祖问疾者交错。 及薨,临其丧,哀甚,谓荀攸等曰:“诸君年皆孤辈也,唯奉孝最少。 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夭折,命也夫! ”乃表曰:“军祭酒郭嘉,自从征伐,十有一年。 每有大议,临敌制变。 臣策未决,嘉辄成之。 平定天下,谋功为高。 不幸短命,事业未终。 追思嘉勋,实不可忘。 可增邑八百户,并前千户。 ”谥曰贞侯。 子奕嗣。 后太祖征荆州还,於巴丘遇疾疫,烧船,叹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初,陈群非嘉不治行检,数廷诉嘉,嘉意自若。 太祖愈益重之,然以群能持正,亦悦焉。 奕为太子文学,早薨。 子深嗣。 深薨,子猎嗣。 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也。 举孝廉,除癭陶长、柏人令,袁绍以为参军事。 绍逆公孙瓒于界桥,钜鹿太守李邵及郡冠盖,以瓒兵强,皆欲属瓒。 绍闻之,使昭领钜鹿。 问:“御以何术? ”对曰:“一人之微,不能消众谋,欲诱致其心,唱与同议,及得其情,乃当权以制之耳。 计在临时,未可得言。 ”时郡右姓孙伉等数十人专为谋主,惊动吏民。 昭至郡,伪作绍檄告郡云:“得贼罗候安平张吉辞,当攻钜鹿,贼故孝廉孙伉等为应,檄到收行军法,恶止其身,妻子勿坐。 ”昭案檄告令,皆即斩之。 一郡惶恐,乃以次安慰,遂皆平集。 事讫白绍,绍称善。 会魏郡太守栗攀为兵所害,绍以昭领魏郡太守。 时郡界大乱,贼以万数,遣使往来,交易市买。 昭厚待之,因用为间,乘虚掩讨,辄大克破。 二日之中,羽檄三至。 昭弟访,在张邈军中。 邈与绍有隙,绍受谗将致罪於昭。 昭欲诣汉献帝,至河内,为张杨所留。 因杨上还印绶,拜骑都尉。 时太祖领兖州,遣使诣杨,欲令假涂西至长安,杨不听。 昭说杨曰:“袁、曹虽为一家,势不久群。 曹今虽弱,然实天下之英雄也,当故结之。 况今有缘,宜通其上事,并表荐之;若事有成,永为深分。 ”杨於是通太祖上事,表荐太祖。 昭为太祖作书与长安诸将李傕、郭汜等,各随轻重致殷勤。 杨亦遣使诣太祖。 太祖遗杨犬马金帛,遂与西方往来。 天子在安邑,昭从河内往,诏拜议郎。 建安元年,太祖定黄巾于许,遣使诣河东。 会天子还洛阳,韩暹、杨奉、董承及杨各违戾不和。 昭以奉兵马最强而少党援,作太祖书与奉曰:“吾与将军闻名慕义,便推赤心。 今将军拔万乘之艰难,反之旧都,翼佐之功,超世无畴,何其休哉! 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维辅;必须众贤以清王轨,诚非一人所能独建。 心腹四支,实相恃赖,一物不备,则有阙焉。 将军当为内主,吾为外援。 今吾有粮,将军有兵,有无相通,足以相济,死生契阔,相与共之。 ”奉得书喜悦,语诸将军曰:“兖州诸军近在许耳,有兵有粮,国家所当依仰也。 ”遂共表太祖为镇东将军,袭父爵费亭侯;昭迁符节令。 太祖朝天子於洛阳,引昭并坐,问曰:“今孤来此,当施何计? ”昭曰:“将军兴义兵以诛暴乱,入朝天子,辅翼王室,此五伯之功也。 此下诸将,人殊意异,未必服从,今留匡弼,事势不便,惟有移驾幸许耳。 然朝廷播越,新还旧京,远近跂望,冀一朝获安。 今复徙驾,不厌众心。 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将军算其多者。 ”太祖曰:“此孤本志也。 杨奉近在梁耳,闻其兵精,得无为孤累乎? ”昭曰:“奉少党援,将独委质。 镇东、费亭之事,皆奉所定,又闻书命申束,足以见信。 宜时遣使厚遗答谢,以安其意。 说'京都无粮,欲车驾暂幸鲁阳,鲁阳近许,转运稍易,可无县乏之忧'。 奉为人勇而寡虑,必不见疑,比使往来,足以定计。 奉何能为累! ”太祖曰:“善。 ”即遣使诣奉。 徙大驾至许。 奉由是失望,与韩暹等到定陵钞暴。 太祖不应,密往攻其梁营,降诛即定。 奉、暹失众,东降袁术。 三年,昭迁河南尹。 时张杨为其将杨丑所杀,杨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城守待绍救。 太祖令昭单身入城,告喻洪、尚等,即日举众降。 以昭为冀州牧。 太祖令刘备拒袁术,昭曰:“备勇而志大,关羽、张飞为之羽翼,恐备之心未可得论也! ”太祖曰:“吾已许之矣。 ”备到下邳,杀徐州刺史车胄,反。 太祖自征备,徙昭为徐州牧。 袁绍遣将颜良攻东郡,又徙昭为魏郡太守,从讨良。 良死后,进围邺城。 袁绍同族春卿为魏郡太守,在城中,其父元长在扬州,太祖遣人迎之。 昭书与春卿曰:“盖闻孝者不背亲以要利,仁者不忘君以徇私,志士不探乱以徼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 足下大君,昔避内难,南游百越,非疏骨肉,乐彼吴会,智者深识,独或宜然。 曹公愍其守志清恪,离群寡俦,故特遣使江东,或迎或送,今将至矣。 就令足下处偏平之地,依德义之主,居有泰山之固,身为乔松之偶,以义言之,犹宜背彼向此,舍民趣父也。 且邾仪父始与隐公盟,鲁人嘉之,而不书爵,然则王所未命,爵尊不成,春秋之义也。 况足下今日之所讬者乃危乱之国,所受者乃矫诬之命乎? 苟不逞之与群,而厥父之不恤,不可以言孝。 忘祖宗所居之本朝,安非正之奸职,难可以言忠。 忠孝并替,难以言智。 又足下昔日为曹公所礼辟,夫戚族人而疏所生,内所寓而外王室,怀邪禄而叛知己,远福祚而近危亡,弃明义而收大耻,不亦可惜邪! 若能翻然易节,奉帝养父,委身曹公,忠孝不坠,荣名彰矣。 宜深留计,早决良图。 “邺既定,以昭为谏议大夫。 后袁尚依乌丸蹋顿,太祖将征之。 患军粮难致,凿平虏、泉州二渠入海通运,昭所建也。 太祖表封千秋亭侯,转拜司空军祭酒。 后昭建议:“宜脩古建封五等。 ”太祖曰:“建设五等者,圣人也,又非人臣所制,吾何以堪之? ”昭曰:“自古以来,人臣匡世,未有今日之功。 有今日之功,未有久处人臣之势者也。 今明公耻有惭德而未尽善,乐保名节而无大责,德美过於伊、周,此至德之所极也。 然太甲、成王未必可遭,今民难化,甚於殷、周,处大臣之势,使人以大事疑己,诚不可不重虑也。 明公虽迈威德,明法术,而不定其基,为万世计,犹未至也。 定基之本,在地与人,宜稍建立,以自藩卫。 明公忠节颖露,天威在颜,耿弇床下之言,朱英无妄之论,不得过耳。 昭受恩非凡,不敢不陈。 ”后太祖遂受魏公、魏王之号,皆昭所创。 及关羽围曹仁於樊,孙权遣使辞以“遣兵西上,欲掩取羽。 江陵、公安累重,羽失二城,必自奔走,樊军之围,不救自解。 乞密不漏,令羽有备。 ”太祖诘群臣,群臣咸言宜当密之。 昭曰:“军事尚权,期於合宜。 宜应权以密,而内露之。 羽闻权上,若还自护,围则速解,便获其利。 可使两贼相对衔持,坐待其弊。 秘而不露,使权得志,非计之上。 又,围中将吏不知有救,计粮怖惧,傥有他意,为难不小。 露之为便。 且羽为人强梁,自恃二城守固,必不速退。 ”太祖曰:“善。 ”即敕救将徐晃以权书射著围里及羽屯中,围里闻之,志气百倍。 羽果犹豫。 权军至,得其二城,羽乃破败。 文帝即王位,拜昭将作大匠。 及践阼,迁大鸿胪,进封右乡侯。 二年,分邑百户,赐昭弟访爵关内侯,徙昭为侍中。 三年,征东大将军曹休临江在洞浦口,自表:“愿将锐卒虎步江南,因敌取资,事必克捷;若其无臣,不须为念。 ”帝恐休便渡江,驿马诏止。 时昭侍侧,因曰:“窃见陛下有忧色,独以休济江故乎? 今者渡江,人情所难,就休有此志,势不独行,当须诸将。 臧霸等既富且贵,无复他望,但欲终其天年,保守禄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幸? 苟霸等不进,休意自沮。 臣恐陛下虽有敕渡之诏,犹必沉吟,未便从命也。 ”是后无几,暴风吹贼船,悉诣休等营下,斩首获生,贼遂迸散。 诏敕诸军促渡。 军未时进,贼救船遂至。 大驾幸宛,征南大将军夏侯尚等攻江陵,未拔。 时江水浅狭,尚欲乘船将步骑入渚中安屯,作浮桥,南北往来,议者多以为城必可拔。 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过人,而用兵畏敌,不敢轻之若此也。 夫兵好进恶退,常然之数。 平地无险,犹尚艰难,就当深入,还道宜利,兵有进退,不可如意。 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桥而济,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狭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 贼频攻桥,误有漏失,渚中精锐,非魏之有,将转化为吴矣。 臣私慼之,忘寝与食,而议者怡然不以为忧,岂不惑哉! 加江水向长,一旦暴增,何以防御? 就不破贼,尚当自完。 奈何乘危,不以为惧? 事将危矣,惟陛下察之! ”帝悟昭言,即诏尚等促出。 贼两头并前,官兵一道引去,不时得泄,将军石建、高迁仅得自免。 军出旬日,江水暴长。 帝曰:“君论此事,何其审也! 正使张、陈当之,何以复加。 ”五年,徙封成都乡侯,拜太常。 其年,徙光禄大夫、给事中。 从大驾东征,七年还,拜太仆。 明帝即位,进爵乐平侯,邑千户,转卫尉。 分邑百户,赐一子爵关内侯。 太和四年,行司徒事,六年,拜真。 昭上疏陈末流之弊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贵尚敦朴忠信之士,深疾虚伪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乱治,败俗伤化也。 近魏讽则伏诛建安之末,曹伟则斩戮黄初之始。 伏惟前后圣诏,深疾浮伪,欲以破散邪党,常用切齿;而执法之吏皆畏其权势,莫能纠擿,毁坏风俗,侵欲滋甚。 窃见当今年少,不复以学问为本,专更以交游为业;国士不以孝悌清脩为首,乃以趋势游利为先。 合党连群,互相褒叹,以毁訾为罚戮,用党誉为爵赏,附己者则叹之盈言,不附者则为作瑕衅。 至乃相谓'今世何忧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罗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己矣,但当吞之以药而柔调耳。 '又闻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职家人,冒之出入,往来禁奥,交通书疏,有所探问。 凡此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虽讽、伟之罪,无以加也。 ”帝於是发切诏,斥免诸葛诞、邓飏等。 昭年八十一薨,谥曰定侯。 子胄嗣。 胄历位郡守、九卿。 刘晔字子扬,淮南成德人,汉光武子阜陵王延后也。 父普,母脩,产涣及晔。 涣九岁,晔七岁,而母病困。 临终,戒涣、晔以“普之侍人,有谄害之性。 身死之后,惧必乱家。 汝长大能除之,则吾无恨矣。 ”晔年十三,谓兄涣曰:“亡母之言,可以行矣。 ”涣曰:“那可尔! ”晔即入室杀侍者,径出拜墓。 舍内大惊,白普。 普怒,遣人追晔。 晔还拜谢曰:“亡母顾命之言,敢受不请擅行之罚。 ”普心异之,遂不责也。 汝南许劭名知人,避地扬州,称晔有佐世之才。 扬士多轻侠狡桀,有郑宝、张多、许乾之属,各拥部曲。 宝最骁果,才力过人,一方所惮。 欲驱略百姓越赴江表,以晔高族名人,欲强逼晔使唱导此谋。 晔时年二十馀,心内忧之,而未有缘。 会太祖遣使诣州,有所案问。 晔往见,为论事势,要将与归,驻止数日。 宝果从数百人赍牛酒来候使,晔令家僮将其众坐中门外,为设酒饭;与宝於内宴饮。 密勒健儿,令因行觞而斫宝。 宝性不甘酒,视候甚明,觞者不敢发。 晔因自引取佩刀斫杀宝,斩其首以令其军,云:“曹公有令,敢有动者,与宝同罪。 ”众皆惊怖,走还营。 营有督将精兵数千,惧其为乱,晔即乘宝马,将家僮数人,诣宝营门,呼其渠帅,喻以祸福,皆叩头开门内晔。 晔抚慰安怀,咸悉悦服,推晔为主。 晔睹汉室渐微,己为支属,不欲拥兵,遂委其部曲与庐江太守刘勋。 勋怪其故,晔曰:“宝无法制,其众素以钞略为利,仆宿无资,而整齐之,必怀怨难久,故相与耳。 ”时勋兵强于江、淮之间。 孙策恶之,遣使卑辞厚币,以书说勋曰:“上缭宗民,数欺下国,忿之有年矣。 击之,路不便,愿因大国伐之。 上缭甚实,得之可以富国,请出兵为外援。 ”勋信之,又得策珠宝、葛越,喜悦。 外内尽贺,而晔独否。 勋问其故,对曰:“上缭虽小,城坚池深,攻难守易,不可旬日而举,则兵疲於外,而国内虚。 策乘虚而袭我,则后不能独守。 是将军进屈於敌,退无所归。 若军必出,祸今至矣。 ”勋不从。 兴兵伐上缭,策果袭其后。 勋穷踧,遂奔太祖。 太祖至寿春,时庐江界有山贼陈策,众数万人,临险而守。 先时遣偏将致诛,莫能禽克。 太祖问群下,可伐与不? 咸云:“山峻高而谿谷深隘,守易攻难;又无之不足为损,得之不足为益。 ”晔曰:“策等小竖,因乱赴险,遂相依为强耳,非有爵命威信相伏也。 往者偏将资轻,而中国未夷,故策敢据险以守。 今天下略定,后伏先诛。 夫畏死趋赏,愚知所同,故广武君为韩信画策,谓其威名足以先声后实而服邻国也。 岂况明公之德,东征西怨,先开赏募,大兵临之,令宣之日,军门启而虏自溃矣。 ”太祖笑曰:“卿言近之! ”遂遣猛将在前,大军在后,至则克策,如晔所度。 太祖还,辟晔为司空仓曹掾。 太祖征张鲁,转晔为主簿。 既至汉中,山峻难登,军食颇乏。 太祖曰:“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 吾军少食,不如速还。 ”便自引归,令晔督后诸军,使以次出。 晔策鲁可克,加粮道不继,虽出,军犹不能皆全,驰白太祖:“不如致攻。 “遂进兵,多出弩以射其营。 鲁奔走,汉中遂平。 晔进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将诛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威震天下,势慑海外。 今举汉中,蜀人望风,破胆失守,推此而前,蜀可传檄而定。 刘备,人杰也,有度而迟,得蜀日浅,蜀人未恃也。 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 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 若小缓之,诸葛亮明於治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民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矣。 今不取,必为后忧。 ”太祖不从,大军遂还。 晔自汉中还,为行军长史,兼领军。 延康元年,蜀将孟达率众降。 达有容止才观,文帝甚器爱之,使达为新城太守,加散骑常侍。 晔以为“达有苟得之心,而恃才好术,必不能感恩怀义。 新城与吴、蜀接连,若有变态,为国生患。 ”文帝竟不易,后达终于叛败。 黄初元年,以晔为侍中,赐爵关内侯。 诏问群臣令料刘备当为关羽出报吴不。 众议咸云:“蜀,小国耳,名将唯羽。 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 ”晔独曰:“蜀虽狭弱,而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其有馀。 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为兴军报敌,於终始之分不足。 ”后备果出兵击吴。 吴悉国应之,而遣使称藩。 朝臣皆贺,独晔曰:“吴绝在江、汉之表,无内臣之心久矣。 陛下虽齐德有虞,然丑虏之性,未有所感。 因难求臣,必难信也。 彼必外迫内困,然后发此使耳,可因其穷,袭而取之。 夫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不可不察也。 ”备军败退,吴礼敬转废,帝欲兴众伐之,晔以为“彼新得志,上下齐心,而阻带江湖,必难仓卒。 ”帝不听。 五年,幸广陵泗口,命荆、扬州诸军并进。 会群臣,问:“权当自来不? ”咸曰:“陛下亲征,权恐怖,必举国而应。 又不敢以大众委之臣下,必自将而来。 ”晔曰:“彼谓陛下欲以万乘之重牵己,而超越江湖者在於别将,必勒兵待事,未有进退也。 ”大驾停住积日,权果不至,帝乃旋师。 云:“卿策之是也。 当念为吾灭二贼,不可但知其情而已。 ”明帝即位,进爵东亭侯,邑三百户。 诏曰:“尊严祖考,所以崇孝表行也;追本敬始,所以笃教流化也。 是以成汤、文、武,实造商、周,诗、书之义,追尊稷、契,歌颂有娀、姜嫄之事,明盛德之源流,受命所由兴也。 自我魏室之承天序,既发迹於高皇、太皇帝,而功隆于武皇、文皇帝。 至于高皇之父处士君,潜脩德让,行动神明,斯乃乾坤所福飨,光灵所从来也。 而精神幽远,号称罔记,非所谓崇孝重本也。 其令公卿已下,会议号谥。 ”晔议曰:“圣帝孝孙之欲褒崇先祖,诚无量已。 然亲疏之数,远近之降,盖有礼纪,所以割断私情,克成公法,为万世式也。 周王所以上祖后稷者,以其佐唐有功,名在祀典故也。 至於汉氏之初,追谥之义,不过其父。 上比周室,则大魏发迹自高皇始;下论汉氏,则追谥之礼不及其祖。 此诚往代之成法,当今之明义也。 陛下孝思中发,诚无已已,然君举必书,所以慎於礼制也。 以为追尊之义,宜齐高皇而已。 ”尚书卫臻与晔议同,事遂施行。 辽东太守公孙渊夺叔父位,擅自立,遣使表状。 晔以为公孙氏汉时所用,遂世官相承,水则由海,陆则阻山,故胡夷绝远难制,而世权日久。 今若不诛,后必生患。 若怀贰阻兵,然后致诛,於事为难。 不如因其新立,有党有仇,先其不意,以兵临之,开设赏募,可不劳师而定也。 后渊竟反。 晔在朝,略不交接时人。 或问其故,晔答曰:“魏室即阼尚新,智者知命,俗或未咸。 仆在汉为支叶,於魏备腹心,寡偶少徒,於宜未失也。 ”太和六年,以疾拜太中大夫。 有间,为大鸿胪,在位二年逊位,复为太中大夫,薨。 谥曰景侯。 子宇嗣。 少子陶,亦高才而薄行,官至平原太守。 蒋济字子通,楚国平阿人也。 仕郡计吏、州别驾。 建安十三年,孙权率众围合肥。 时大军征荆州,遇疾疫,唯遣将军张喜单将千骑,过领汝南兵以解围,颇复疾疫。 济乃密白刺史伪得喜书,云步骑四万已到雩娄,遣主簿迎喜。 三部使赍书语城中守将,一部得入城,二部为贼所得。 权信之,遽烧围走,城用得全。 明年使於谯,太祖问济曰:“昔孤与袁本初对官渡,徙燕、白马民,民不得走,贼亦不敢钞。 今欲徙淮南民,何如? ”济对曰:“是时兵弱贼强,不徙必失之。 自破袁绍,北拔柳城,南向江、汉,荆州交臂,威震天下,民无他志。 然百姓怀土,实不乐徙,惧必不安。 ”太祖不从,而江、淮间十馀万众,皆惊走吴。 后济使诣邺,太祖迎见大笑曰:“本但欲使避贼,乃更驱尽之。 ”拜济丹阳太守。 大军南征还,以温恢为扬州刺史,济为别驾。 令曰:“季子为臣,吴宜有君。 今君还州,吾无忧矣。 ”民有诬告济为谋叛主率者,太祖闻之,指前令与左将军于禁、沛相封仁等曰:“蒋济宁有此事! 有此事,吾为不知人也。 此必愚民乐乱,妄引之耳。 ”促理出之。 辟为丞相主簿西曹属。 令曰:“舜举皋陶,不仁者远;臧否得中,望于贤属矣。 ”关羽围樊、襄阳。 太祖以汉帝在许,近贼,欲徙都。 司马宣王及济说太祖曰:“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於国家大计未足有损。 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愿也。 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 ”太祖如其言。 权闻之,即引兵西袭公安、江陵。 羽遂见禽。 文帝即王位,转为相国长史。 及践阼,出为东中郎将。 济请留,诏曰:“高祖歌曰‘安得猛士守四方’! 天下未宁,要须良臣以镇边境。 如其无事,乃还鸣玉,未为后也。 ”济上万机论,帝善之。 入为散骑常侍。 时有诏,诏征南将军夏侯尚曰:“卿腹心重将,特当任使。 恩施足死,惠爱可怀。 作威作福,杀人活人。 ”尚以示济。 济既至,帝问曰;“卿所闻见天下风教何如? “济对曰:“未有他善,但见亡国之语耳。 ”帝忿然作色而问其故,济具以答,因曰:“夫‘作威作福’,书之明诫。 ‘天子无戏言’,古人所慎。 惟陛下察之! ”於是帝意解,遣追取前诏。 黄初三年,与大司马曹仁征吴,济别袭羡谿。 仁欲攻濡须洲中,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 ”仁不从,果败。 仁薨,复以济为东中郎将,代领其兵。 诏曰:“卿兼资文武,志节慷慨,常有超越江湖吞吴会之志,故复授将率之任。 ”顷之,徵为尚书。 车驾幸广陵,济表水道难通,又上三州论以讽帝。 帝不从,於是战船数千皆滞不得行。 议者欲就留兵屯田,济以为东近湖,北临淮,若水盛时,贼易为寇,不可安屯。 帝从之,车驾即发。 还到精湖,水稍尽,尽留船付济。 船本历適数百里中,济更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断湖水,皆引后船,一时开遏入淮中。 帝还洛阳,谓济曰:“事不可不晓。 吾前决谓分半烧船于山阳池中,卿於后致之,略与吾俱至谯。 又每得所陈,实入吾意。 自今讨贼计画,善思论之。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大司马曹休帅军向皖,济表以为“深入虏地,与权精兵对,而朱然等在上流,乘休后,臣未见其利也。 ”军至皖,吴出兵安陆,济又上疏曰:“今贼示形於西,必欲并兵图东,宜急诏诸军往救之。 ”会休军已败,尽弃器仗辎重退还。 吴欲塞夹石,遇救兵至,是以官军得不没。 迁为中护军。 时中书监、令号为专任,济上疏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蔽,古之至戒也。 往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动。 陛下卓然自览万机,莫不祗肃。 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权在下,则众心慢上,势之常也。 陛下既已察之於大臣,愿无忘於左右。 左右忠正远虑,未必贤於大臣,至於便辟取合,或能工之。 今外所言,辄云中书,虽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犹惑世俗。 况实握事要,日在目前,傥因疲倦之间有所割制,众臣见其能推移於事,即亦因时而向之。 一有此端,因当内设自完,以此众语,私招所交,为之内援。 若此,臧否毁誉,必有所兴,功负赏罚,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达。 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 此宜圣智所当早闻,外以经意,则形际自见。 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闻。 臣窃亮陛下潜神默思,公听并观,若事有未尽於理而物有未周於用,将改曲易调,远与黄、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迹,岂近习而已哉! 然人君犹不可悉天下事以適己明,当有所付。 三官任一臣,非周公旦之忠,又非管夷吾之公,则有弄机败官之弊。 当今柱石之士虽少,至于行称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职,可并驱策,不使圣明之朝有专吏之名也。 ”诏曰:“夫骨鲠之臣,人主之所仗也。 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每军国大事,辄有奏议,忠诚奋发,吾甚壮之。 ”就迁为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景初中,外勤征役,内务宫室,怨旷者多,而年谷饥俭。 济上疏曰:“陛下方当恢崇前绪,光济遗业,诚未得高枕而治也。 今虽有十二州,至于民数,不过汉时一大郡。 二贼未诛,宿兵边陲,且耕且战,怨旷积年。 宗庙宫室,百事草创,农桑者少,衣食者多,今其所急,唯当息耗百姓,不至甚弊。 弊攰之民,傥有水旱,百万之众,不为国用。 凡使民必须农隙,不夺其时。 夫欲大兴功之君,先料其民力而燠休之。 句践养胎以待用,昭王恤病以雪仇,故能以弱燕服强齐,羸越灭劲吴。 今二敌不攻不灭,不事即侵,当身不除,百世之责也。 以陛下圣明神武之略,舍其缓者,专心讨贼,臣以为无难矣。 又欢娱之耽,害于精爽;神太用则竭,形太劳则弊。 愿大简贤妙,足以充'百斯男'者。 其冗散未齿,且悉分出,务在清静”诏曰:“微护军,吾弗闻斯言也。 ”齐王即位,徙为领军将军,进爵昌陵亭侯,迁太尉。 初,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魏为舜后,推舜配天。 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非曹之先,著文以追诘隆。 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飏等轻改法度。 会有日蚀变,诏群臣问其得失,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辅政,慎于其朋;齐侯问灾,晏婴对以布惠;鲁君问异,臧孙答以缓役。 应天塞变,乃实人事。 今二贼未灭,将士暴露已数十年,男女怨旷,百姓贫苦。 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 终无益于治,適足伤民,望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以随太傅司马宣王屯洛水浮桥,诛曹爽等,进封都乡侯,邑七百户。 济上疏曰:“臣忝宠上司,而爽敢苞藏祸心,此臣之无任也。 太傅奋独断之策,陛下明其忠节,罪人伏诛,社稷之福也。 夫封宠庆赏,必加有功。 今论谋则臣不先知,语战则非臣所率,而上失其制,下受其弊。 臣备宰司,民所具瞻,诚恐冒赏之渐自此而兴,推让之风由此而废。 ”固辞,不许。 子秀嗣。 秀薨,子凯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济著勋前朝,改封凯为下蔡子。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汉广阳顺王子西乡侯宏后也。 历郡纲纪,举孝廉。 遭世大乱,时渔阳王松据其土,放往依之。 太祖克冀州,放说松曰:“往者董卓作逆,英雄并起,阻兵擅命,人自封殖,惟曹公能拔拯危乱,翼戴天子,奉辞伐罪,所向必克。 以二袁之强,守则淮南冰消,战则官渡大败;乘胜席卷,将清河朔,威刑既合,大势以见。 速至者渐福,后服者先亡,此乃不俟终日驰骛之时也。 昔黥布弃南面之尊,仗剑归汉,诚识废兴之理,审去就之分也。 将军宜投身委命,厚自结纳。 ”松然之。 会太祖讨袁谭於南皮,以书招松,松举雍奴、泉州、安次以附之。 放为松答太祖书,其文甚丽。 太祖既善之,又闻其说,由是遂辟放。 建安十年,与松俱至。 太祖大悦,谓放曰:“昔班彪依窦融而有河西之功,今一何相似也! ”乃以放参司空军事,历主簿记室,出为郃阳、祋祤、赞令。 魏国既建,与太原孙资俱为秘书郎。 先是,资亦历县令,参丞相军事。 文帝即位,放、资转为左右丞。 数月,放徙为令。 黄初初,改秘书为中书,以放为监,资为令,各加给事中;放赐爵关内侯,资为关中侯,遂掌机密。 三年,放进爵魏寿亭侯,资关内侯。 明帝即位,尤见宠任,同加散骑常侍;进放爵西乡侯,资乐阳亭侯。 太和末,吴遣将周贺浮海诣辽东,招诱公孙渊。 帝欲邀讨之,朝议多以为不可。 惟资决行策,果大破之,进爵左乡侯。 放善为书檄,三祖诏命有所招喻,多放所为。 青龙初,孙权与诸葛亮连和,欲俱出为寇。 边候得权书,放乃改易其辞,往往换其本文而傅合之,与征东将军满宠,若欲归化,封以示亮。 亮腾与吴大将步骘等,骘等以见权。 权惧亮自疑,深自解说。 是岁,俱加侍中、光禄大夫。 景初二年,辽东平定,以参谋之功,各进爵,封本县,放方城侯,资中都侯。 其年,帝寝疾,欲以燕王宇为大将军,及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共辅政。 宇性恭良,陈诚固辞。 帝引见放、资,入卧内,问曰:“燕王正尔为? ”放、资对曰:“燕王实自知不堪大任故耳。 ”帝曰:“曹爽可代宇不? “放、资因赞成之。 又深陈宜速召太尉司马宣王,以纲维皇室。 帝纳其言,即以黄纸授放作诏。 放、资既出,帝意复变,诏止宣王勿使来。 寻更见放、资曰:“我自召太尉,而曹肇等反使吾止之,几败吾事! ”命更为诏,帝独召爽与放、资俱受诏命,遂免宇、献、肇、朗官。 太尉亦至,登床受诏,然后帝崩。 齐王即位,以放、资决定大谋,增邑三百,放并前千一百,资千户;封爱子一人亭侯,次子骑都尉,馀子皆郎中。 正始元年,更加放左光禄大夫,资右光禄大夫,金印紫绶,仪同三司。 六年,放转骠骑,资卫将军,领监、令如故。 七年,复封子一人亭侯,各年老逊位,以列侯朝朔望,位特进。 曹爽诛后,复以资为侍中,领中书令。 嘉平二年,放薨,谥曰敬侯。 子正嗣。 资复逊位归第,就拜骠骑将军,转侍中,特进如故。 三年薨,谥曰贞侯。 子宏嗣。 放才计优资,而自脩不如也。 放、资既善承顺主上,又未尝显言得失,抑辛毗而助王思,以是获讥於世。 然时因群臣谏诤,扶赞其义,并时密陈损益,不专导谀言云。 及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放、资著勋前朝,改封正方城子,宏离石子。 评曰: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虽清治德业,殊於荀攸,而筹画所料,是其伦也。 刘放文翰,孙资勤慎,并管喉舌,权闻当时,雅亮非体,是故讥谀之声,每过其实矣。 发布时间:2025-03-31 09:39:26 来源:古籍文学网 链接:https://www.gujitop.com/book/2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