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卷五十 列传·杜栾刘李刘谢列传 内容: 杜根 栾巴 刘陶 李云 刘瑜 谢弼杜根字伯坚,颍川定陵人也。 父安,字伯夷,少有志节,年十三入太学,号奇童。 京师贵戚慕其名,或遣之书,安不发,悉壁藏之。 及后捕案贵戚宾客,安开壁出书,印封如故,竟不离其患,时人贵之。 位至巴郡太守,政甚有声。 根性方实,好绞直。 永初元年,举孝廉,为郎中。 时和熹邓后临朝,权在外戚。 根以安帝年长,宜亲政事,乃与同时郎上书直谏。 太后大怒,收执根等,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 执法者以根知名,私语行事人使不加力,既而载出城外,根得苏。 太后使人检视,根遂诈死,三日,目中生蛆,因得逃窜,为宜城山中酒家保。 积十五年,酒家知其贤,厚敬待之。 及邓氏诛,左右皆言根等之忠。 帝谓根已死,乃下诏布告天下,录其子孙。 根方归乡里,征诣公车,拜侍御史。 初,平原郡吏成翊世亦谏太后归政,坐抵罪,与根俱征,擢为尚书郎,并见纳用。 或问根曰:“往者遇祸,天下同义,知故不少,何至自苦如此? ”根曰:“周旋民间,非绝迹之处,邂逅发露,祸及知亲,故不为也。 ”顺帝时,稍迁济阴太守。 去官还家,年七十八卒。 翊世字秀明,少好学,深明道术。 延光中,中常侍樊丰、帝乳母王圣共谮皇太子,废为济阴王。 翊世连上书讼之,又言樊丰、王圣诬罔之状。 帝既不从,而丰等陷以重罪,下狱当死,有诏免官归本郡。 及济阴王立,是为顺帝,司空张告辟之。 晧以翊世前讼太子之废,荐为议郎。 翊世自以其功不显,耻于受位,自劾归。 三公比辟,不应。 尚书仆射虞诩雅重之,欲引与共参朝政,乃上书荐之,征拜议郎。 后尚书令左雄、仆射郭虔复举为尚书。 在朝正色,百僚敬之。 栾巴字叔元,魏郡内黄人也。 好道。 顺帝世,以宦者给事掖庭,补黄门令,非其好也。 性质直,学览经典,虽在中官,不与诸常侍交接。 后阳气通暢,白上乞退,擢拜郎中,四迁桂杨太守。 以郡处南垂,不闲典训,为吏人定婚姻丧纪之礼,兴立学校,以奖进之。 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 政事明察。 视事七年,以病乞骸骨。 荆州刺史李固荐巴治迹,征拜议郎,守光禄大夫,与杜乔、周举等八人徇行州郡。 巴使徐州还,再迁豫章太守。 郡土多山川鬼怪,小人常破赀产以祈祷。 巴素有道术,能役鬼神,乃悉毁坏房祀,剪理奸巫,于是妖异自消。 百姓始颇为惧,终皆安之。 迁沛相。 所在有绩,征拜尚书。 会帝崩,营起宪陵。 陵左右或有小人坟冢,主者欲有所侵毁,巴连上书苦谏。 时梁太后临朝,诏诘巴曰:“大行皇帝晏驾有日,卜择陵园,务从省约,茔域所极,裁二十顷,而巴虚言主者坏人冢墓。 事既非实,寝不报下,巴犹固遂其愚,复上诽谤。 苟肆狂瞽,益不可长。 ”巴坐下狱,抵罪,禁锢还家。 二十余年,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辅政,征拜议郎。 蕃、武被诛,巴以其党,复谪为永昌太守。 以功自劾,辞病不行,上书极谏,理陈、窦之冤。 帝怒,下诏切责,收付廷尉。 巴自杀。 子贺,官至云中太守。 刘陶字子奇,一名伟,颍川颍阴人,济北贞王勃之后。 陶为人居简,不修上节。 所与交友,必也同志。 好尚或殊,富贵不求合;情趣苟同,贫贱不易意。 同宗刘恺,以雅德知名,独深器陶。 时,大将军梁冀专朝,而桓帝无子,连岁荒饥,灾异数见。 陶时游太学,乃上疏陈事曰:臣闻人非天地无以为生,天地非人无以为灵,是故帝非人不立,人非帝不宁。 夫天之与帝,帝之与人,犹头之与足,相须而行也。 伏惟陛下年隆德茂,中天称号,袭常存之庆,循不易之制,目不视鸣条之事,耳不闻檀车之声,天灾不有痛于肌肤,震食不即损于圣体,故蔑三光之谬,轻上天之怒。 伏念高祖之起,始自布衣,拾暴秦之敞,追亡周之鹿,合散扶伤,克成帝业。 功既显矣,勤亦至矣。 流福遣祚,至于陛下。 陛下既不能增明烈考之轨,而忽高祖之勤,妄假利器,委授国柄,使群丑刑隶,芟刈小民,雕敞诸夏,虐流远近,故天降众异,以戒陛下。 陛下不悟,而竞令虎豹窟于ED47场,豺狼乳于春囿。 斯岂唐咨禹、稷,益典朕虞,议物赋土蒸民之意哉? 又今牧守长吏,上下交竟;封豕长蛇,蚕食天下;货殖者为穷冤之魂,贫馁者作饥寒之鬼;高门获东观之辜,丰室罗妖叛之罪;死者悲于窀穸,生者戚于朝野:是愚臣所为咨嗟长怀叹息者也。 且秦之将亡,正谏者诛,谀进者赏,嘉言结于忠舌,国命出于谗口,擅阎乐于咸阳,授赵高以车府。 权去已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 古今一揆,成败同势。 原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 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故武丁得傅说,以消鼎雉之灾,周宣用申、甫,以济夷、厉之荒。 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正清平,贞高绝俗。 穆前在冀州,奉宪操平,摧破奸党,扫清万里。 膺历典牧守,正身率下,及掌戎马,威扬朔北。 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 宜还本朝,挟辅王室,上齐七燿,下镇万国。 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至消灭。 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 书奏不省。 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钱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 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 陶上议曰:圣王承天制物,与人行止,建功则众悦其事,兴戎而师乐其旅。 是故灵台有子来之人,武旅有凫藻之士,皆举合时宜,动顺人道也。 臣伏读铸钱之诏,平轻重之议,访覃幽微,不遗穷贱,是以藿食之人,谬延逮及。 盖以为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 夫生养之道,先食后货。 是以先王观象育物,敬授民时,使男不逋亩,女不下机。 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 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国之所宝,生民之至贵也。 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杼柚空于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E827之事,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重哉? 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 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 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或欲因缘行诈,以贾国利。 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于是乎生。 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 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CA75之求也。 夫欲民殷财阜,要在纸役禁夺,则百姓不劳饵足。 陛掀圣灯,愍海内之忧戚,伤天下之艰难,欲铸钱齐货以救其敞,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 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 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听民庶之谣吟,问路叟之所忧,瞰三光之文耀,视山河之分流。 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遗惑者矣。 臣尝诵《诗》,至于鸿雁于野之劳,哀勤堵之事,每喟尔长怀,中篇而叹。 近听征夫饥劳之声,甚于斯歌。 是以追悟四妇吟鲁之忧,始于此乎? 见白驹之意,屏营傍徨,不能监寐。 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 群小竞进,秉国之位,鹰扬天下,乌抄求饱,吞肌及骨,并释无CA75。 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于板筑之间,投斤攘臂,登高远呼,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合,八方分崩,中夏鱼渍。 虽方尺之钱。 何能有救! 其危犹举函牛之鼎,絓纤枯之末,诗人所以眷袒顾之,潸焉出涕者也。 臣东野狂暗,不达大义,缘广及之时,对过所问,知必以身脂鼎镬,为天下笑。 帝竟不铸钱。 后陶举孝廉,除顺阳长。 县多奸猾,陶到官,宣募吏民有气力勇猛,能以死易生者,不拘亡命奸臧,于是剽轻剑客之徒过晏等十余人,皆来应募。 陶责其先过,要以后效,使各结所厚少年,得数百人,皆严兵待命。 于是复案奸轨,所发若神。 以病免,吏民思而歌之曰:“邑然不乐,思我刘君。 何时复来,安此下民。 ”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 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七百余事,名曰《中文尚书》。 顷之,拜侍御史。 灵帝宿闻其名,数引纳之。 时,巨鹿张角伪托大道,妖惑小民,陶与奉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连名上疏言之,曰:圣王以天下耳目为视听,故能无不闻见。 今张角支党不可胜计。 前司徒杨赐奏下诏书,切敕州郡,护送流民,会赐去位,不复捕录。 虽会赦令,而谋不解散。 四方私言,云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 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 宜下明诏,重募角等,赏以国土。 有敢回避,与之同罪。 帝殊不悟,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 明年,张角反乱,海内鼎沸,帝思陶言,封中陵乡侯,三迁尚书令。 以所举将为尚书,难与齐列,乞从冗散,拜侍中。 以数切谏,以权臣所惮,徙为京兆尹。 到职,当出修宫钱直千万,陶既清贫,而耻以钱买职,称疾不听政。 帝宿重陶才,原其罪,征拜谏议大夫。 是时,天下日危,寇贼方炽,陶忧致崩乱,复上疏曰:臣闻事之急者不能安言,心之痛者不能缓声。 窃见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边章之寇,每闻羽书告急之声,心灼内忍,四体惊竦。 今西羌逆类,私署将帅,皆多段DA5E时吏,晓习战陈,识知山川,变诈万端。 臣常惧其轻出河东、冯翊,抄西军之后,东之函谷,据厄高望。 今果已攻河东,恐遂转更豕突上京。 如是则南道断绝,车骑之军孤立,关东破胆,四方动摇,威之不来,叫之不应,虽有田单、陈平之策,计无所用。 臣前驿马上便宜,急绝诸郡赋调,冀尚可安¨事付主者,留连至今,莫肯求间。 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南出武关,北徙壶谷,冰解风散,唯恐在后。 今共存者尚十三四,军吏士民悲愁相守,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斗生之计。 西寇浸前,去营咫尺,胡骑分布,已至诸陵。 将军张温,天性精勇,而主者旦夕迫促,军无后殿,假令失利,其败不救。 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裁者,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 谨复陈当今要急入事,乞须臾之间,深垂纳省。 其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 宦官事急,共谗陶曰:“前张解事发,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 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 州郡不上,陶何缘知? 疑陶与贼通情。 ”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 陶自知必死,对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 今反受邪谮,恨不与伊、吕同畴,而以三仁为辈。 ”遂闭气而死,天下莫不痛之。 陶著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及上书言当世便事、条教、赋、奏、书、记、辩疑,凡百余篇。 时,司徒东海陈耽,亦以非罪与陶俱死,耽以忠正称,历位三司。 光和五年,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 时太尉许戫、司空张济承望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 吏人诣阙陈诉,耽与议郎曹操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 ”其言忠切,帝以让戫、济,由是诸坐谣言征者悉拜议郎。 宦官怨之,遂诬陷耽死狱中。 李云字行祖,甘陵人也。 性好学,善阴阳。 初举孝廉,再迁白马令。 桓帝延熹二年,诛大将军梁冀,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皆以诛冀功并封列侯,专权选举。 又立掖庭民女D9F1氏为皇后,数月间,后家封者四人,赏赐巨万。 是时,地数震裂,众灾频降。 云素刚,忧国将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书,移副三府,曰:臣闻皇后天下母,德配坤灵,得其人则五氏来备,不得其人则地动摇宫。 比年灾异,可谓多矣,皇天之戒,可谓至矣。 高祖受命,至今三百六十四岁,君期一周,当有黄精代见,姓陈、项、虞、田、许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傅典兵之官。 举厝至重,不可不慎。 班功行赏,宜应其实。 梁冀虽持权专擅,糯流天下,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榏杀之耳。 而猥封谋臣万户以上,高祖闻之,得无见非? 西钡列将,得无解体? 孔子曰:“帝者,谛也。 ”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 是帝欲不谛乎? 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诏尚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御史廷尉杂考之。 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 帝愈怒,遂并下廷尉。 大鸿胪陈蕃上疏救云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 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 今日杀云,臣恐剖心之讥即议于世矣。 故敢触龙鳞,冒昧以请。 ”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 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不敬。 诏切责蕃、秉,免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 时,帝在濯龙池,管霸奏云等事。 霸诡言曰:“李云野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 ”帝谓霸曰:“帝欲不谛,是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 ”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众皆死狱中。 后冀州刺史贾琮使行部,过祠云墓,刻石表之。 论曰:礼有五谏,讽为上。 若夫托物见情,因文载旨,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戒,贵在于意达言从,理归乎正。 曷其绞讦摩上,以C674沽成名哉? 李云草茅之生,不识失身之义,遂乃露布帝者,班檄三公,至于诛死而不顾,斯岂古之狂也! 夫未信而谏,则以为谤己,故说者识其难焉。 刘瑜字季节,广陵人也。 高祖父广陵靖王。 父辩,清河太守。 瑜少好经学,尤善图谶、天文、历算之术。 州郡礼请不就。 延熹八年,太尉杨秉举贤良方正,及到京师,上书陈事曰:臣瑜自念东国鄙陋,得以丰沛枝胤,被蒙复除,不给卒伍。 故太尉杨秉知臣窃窥典籍,猥见显举,诚冀臣愚直,有补万一。 而秉忠谟不遂,命先朝露。 臣在下土,听闻歌谣,骄臣虐政之事,远近呼嗟之音,窃为辛楚,泣血涟如。 幸得引录,备答圣问,泄写至情,不敢庸回。 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览今往之事,人何为咨嗟,天曷为动变。 盖诸侯之位,上法四七,垂文炳燿,关之盛衰者也。 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皆竞立胤嗣,继体传爵,或乞子疏属,或买兒市道,殆乖开国承家之义。 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侄有序,《河图》授嗣,正在九房。 今女嬖令色,充积闺帷,皆当盛其玩饰,冗食空宫,劳散精神,生长六疾。 此国之费也,生之伤也。 且天地之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水旱为并。 《诗》云:“五日为期,六日不詹”。 怨旷作歌,仲尼所录。 况从幼至长,幽藏殁身。 及常侍、黄门,亦广妻娶。 怨毒之气,结成妖眚。 行路之言,官发略人女,取而复置,转相惊惧。 熟不悉然,无缘空生此谤。 邹衍匹夫,杞氏匹妇,尚有城崩霜陨之异;况乃群辈咨怨,能无感乎! 昔秦作阿房,国多刑人。 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不避时令。 促以严刑,威以正法。 民无罪而复入之,民有田而复夺之。 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奸情赇赂,皆为吏饵。 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 贫困之民,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 穷之如彼,伐之如此,岂不痛哉! 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 今三公在位,皆博达道艺,而各正诸己,莫或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罚也。 惟陛下设置七臣,以广谏道,及开东序金滕史官之书,从尧、舜、禹、汤、文、武致兴之道,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致和平,德感祥风矣。 臣悾々推情,言不足采,惧以触忤,征营慑悸。 于是特诏召瑜问灾咎之征,指事案经谶以对。 势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而更策以它事。 瑜复悉心以对,八千余言,有切于前,帝竟不能用。 拜为议郎。 及帝崩,大将军窦武欲大诛宦官,乃引瑜为侍中,又以侍中尹勋为尚书令,共同谋画。 及武败,瑜、勋并被诛。 事在《武传》。 勋字伯元,河南人。 从祖睦为太尉,睦孙颂为司徒。 勋为人刚毅直方。 少时每读书,得忠臣义士之事,未尝不投书而仰叹。 自以行不合于当时,不应州郡公府礼命。 桓帝时,以有道征,四迁尚书令。 延熹中,诛大将军梁冀,帝召勋部分众职,甚有方略,封宜阳乡侯。 仆射霍谞,尚书张敬、欧阳参、李伟、虞放、周永,并封亭侯。 勋后再迁至九卿,以病免,拜为侍中。 八年,中常侍具瑗、左忄官等有罪免,夺封邑,因黜勋等爵。 瑜诛后,宦官悉焚其上书,以为讹言。 子琬,传瑜学,明占候,能著灾异。 举方正,不行。 谢弼字辅宣,东郡武阳人也。 中直方正,为乡邑所宗师。 建宁二年,诏举有道之士,弼与东海陈敦、玄菟公孙度俱对策,皆除郎中。 时,青蛇见前殿,大风拔木,诏公卿以下陈得失。 弼上封事曰:臣闻和气应于有德,妖异生乎失政。 上天告谴,则王者思其愆;政道或亏,则奸臣当其罚。 夫蛇者,阴气所生;鳞者,甲兵之符也。 《鸿范传》曰:“厥极弱,时则有蛇龙之孽。 ”又荧惑守亢,裴回不去,法有近臣谋乱,发于左右。 不知陛下所与从容帷幄之内,亲信者为谁? 宜急斥黜,以消天戒。 臣又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 伏惟皇太后定策官闼,授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 ”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 幽隔空宫,愁感天心,有如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 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母,戎狄遂至交侵。 孝和皇帝不绝窦后之恩,前世以为美谈。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 《援神契》曰:“天子行孝,四夷和平。 ”方今边境日蹙,兵革蜂起,自非孝道,何以济之! 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 臣又闻爵赏之设,必酬庸勋;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 又故太傅陈蕃,辅相陛下,勤身王室,夙夜匪懈,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 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 蕃身已往,人百何赎! 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 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继。 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 可因灾异,并加罢黜。 征故司空王暢,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 臣山薮顽暗,未达国典。 策曰“无有所隐”,敢不尽愚,用忘讳忌。 伏惟陛下裁其诛罚。 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 去官归家。 中常侍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忿疾于弼,遂以它罪收考掠按,死狱中,时人悼伤焉。 初平二年,司隶校尉赵廉讼弼忠节,求报其怨魂,乃收绍斩之。 赞曰:邓不明辟,梁不损陵。 慊慊栾、杜,讽辞以兴。 黄寇方炽,子奇有识。 武谋允臧,瑜亦协志。 弼忤宦情,云犯时忌,成仁丧己,同方殊事。 发布时间:2025-03-31 09:31:02 来源:古籍文学网 链接:https://www.gujitop.com/book/1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