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列传·卷三十 内容: ○褚遂良 韩瑗 来济 上官仪 褚遂良,散骑常侍亮之子也。 太业末,随父在陇右,薛举僭号,署为通事舍人。 举败归国,授秦州都督府铠曹参军。 贞观十年,自秘书郎迁起居郎。 遂良博涉文史, 尤工隶书,父友欧阳询甚重之。 太宗尝谓侍中魏徵曰:“虞世南死后,无人可以论 书。 ”徵曰:“褚遂良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 ”太宗即日召令侍书。 太宗尝出 御府金帛购求王羲之书迹,天下争赍古书诣阙以献,当时莫能辩其真伪,遂良备论 所出,一无舛误。 十五年,诏有事太山,先幸洛阳,有星孛于太微,犯郎位。 遂良 言于太宗曰:“陛下拨乱反正,功超前烈,将告成东岳,天下幸甚。 而行至洛阳, 彗星辄见,此或有所未允合者也。 且汉武优柔数年,始行岱礼,臣愚伏愿详择。 ” 太宗深然之,下诏罢封禅之事。 其年,迁谏议大夫,兼知起居事。 太宗尝问:“卿 知起居,记录何事,大抵人君得观之否? ”遂良对曰:“今之起居,古左右史,书 人君言事,且记善恶,以为鉴诫,庶几人主不为非法。 不闻帝王躬自观史。 ”太宗 曰:“朕有不善,卿必记之耶? ”遂良曰:“守道不如守官,臣职当载笔,君举必 记。 ”黄门侍郎刘洎曰:“设令遂良不记,天下亦记之矣。 ”太宗以为然。 时魏王 为太宗所爱,礼秩如嫡。 其年,太宗问侍臣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 ”中书侍郎 岑文本曰:“《传》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由斯而言。 礼义为急。 ”遂良进 曰:“当今四方仰德,谁敢为非? 但太子、诸王,须有定分,陛下宜为万代法以遗 子孙。 ”太宗曰:“此言是也。 朕年将五十,已觉衰怠。 既以长子守器东宫,弟及 庶子数将五十,心常忧虑,颇在此耳。 但自古嫡庶无良佐,何尝不倾败国家? 公等 为朕搜访贤德,以傅储宫,爰及诸王,咸求正士。 且事人岁久,即分义情深,非意 窥窬,多由此作。 ”于是限王府官僚不得过四考。 十七年,太宗问遂良曰:“舜造 漆器,禹雕其俎,当时谏舜、禹者十余人。 食器之间,苦谏何也? ”遂良对曰: “雕琢害农事,纂组伤女工。 首创奢淫,危亡之渐。 漆器不已,必金为之;金器不 已,必玉为之。 所以诤臣必谏其渐,及其满盈,无所复谏。 ”太宗以为然,因曰: “夫为人君,不忧万姓而事奢淫,危亡之机可反掌而待也。 ”时皇子年幼者多任都 督、刺史,遂良上疏曰:“昔两汉以郡国理人,除郡以外,分立诸子。 割土分疆, 杂用周制。 皇唐州县,祖依秦法。 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岂不以王之骨肉,镇 扞四方? 此之造制,道高前烈。 如臣愚见,有小未尽。 何者? 刺史郡帅,民仰以安。 得一善人,部内苏息;遇一不善,合州劳弊。 是以人君爱恤百姓,常为择贤。 或称 河润九里,京师蒙福;或人兴歌咏,生为立祠。 汉宣帝云:‘与我共理者,惟良二 千石。 ’如臣愚见,陛下兒子内年齿尚幼、未堪临人者,且留京师,教以经学。 一 则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则观见朝仪,自然成立。 因此积习,自知为人。 审堪临 州,然后遣出。 臣谨按汉明、章、和三帝,能友爱于弟,自兹已降,取为准的。 封 立诸王,虽各有国土,年尚幼小者,召留京师,训以礼法,垂以恩惠。 讫三帝世, 诸王数十百人,唯二王稍恶,自余餐和染教,皆为善人。 则前事已验,惟陛下详察。 ” 太宗深纳之。 其年,太子承乾以罪废,魏王泰入侍,太宗面许立为太子。 因谓侍臣 曰:“昨青雀自投我怀云:‘臣今日始得与陛下为子,更生之日也。 臣唯有一子, 臣百年之后,当为陛下杀之,传国晋王。 ’父子之道,故当天性,我见其如此,甚 怜之。 ”遂良进曰:“陛下失言。 伏愿审思,无令错误也。 安有陛下百年之后,魏 王执权为天下之主,而能杀其爱子,传国于晋王者乎? 陛下昔立承乾为太子,而复 宠爱魏王,礼数或有逾于承乾者,良由嫡庶不分,所以至此。 殷鉴不远,足为龟镜。 陛下今日既立魏王,伏愿陛下别安置晋王,始得安全耳。 ”太宗涕泗交下曰:“我 不能。 ”即日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李勣与遂良等定策,立晋王为皇太子。 时频有 飞雉集于宫殿之内,太宗问群臣曰:“是何祥也? ”对曰:“昔秦文公时,有童子 化为雉,雌者鸣于陈仓,雄者鸣于南阳。 童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 文公遂以 为宝鸡。 后汉光武得雄,遂起南阳而有四海。 陛下旧封秦王,故雄雉见于秦地,此 所以彰表明德也。 ”太宗悦曰:“立身之道,不可无学,遂良博识,深可重也。 ” 寻授太子宾客。 时薛延陀遣使请婚,太宗许以女妻之,纳其财聘,既而不与。 遂良上疏曰: 臣闻信为国本,百姓所归,是以文王许枯骨而不违,仲尼宁去食而存信。 延陀 曩岁乃一俟斤耳,值神兵北指,荡平沙塞,狼山、瀚海,万里萧条,陛下兵加诸外 而恩起于内,以为余寇奔波,须立酋长,玺书鼓纛,立为可汗。 其怀恩光,仰天无 极,而余方戎狄,莫不闻知,以共沐和风,同餐恩信。 顷者频年遣使,请婚大国, 陛下复降鸿私,许其姻媾。 于是报吐蕃,告思摩,示中国,五尺童子人皆知之。 于 是御幸北门,受其献食,于时百僚端笏,戎夷左衽,虔奉欢宴,皆承德音,口歌手 舞,乐以终日。 百官会毕,亦各有言,咸以为陛下欲得百姓安宁,不欲边境交战, 遂不惜一女而妻可汗,预在含生,所以感德。 今一朝生进退之意,有改悔之心,臣 为国家惜兹声听。 君子不失色于物,不失口于人。 晋文公围原,命三日粮,原不降, 命去之。 谍出曰:“原将降矣。 ”军吏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庇也。 得原失信,何以庇之? ”陛下虑生意表,信在言前,今者临事,忽然乖殊,所惜尤 少,所失滋多。 情既不通,方生嫌隙,一方所以相畏忌,边境不得无风尘。 西州、 朔方,能无劳扰? 彼胡以主被欺而心怨,此士以此无信而怀惭,不可以训戎兵,不 可以励军事。 伏惟陛下以圣德神功,廓清四表。 自君临天下,十有七载,以仁恩而 结庶类,以信义而抚戎夷,莫不欣然,负之无力。 其见在之人,皆思报厚德;其所 生胤嗣,亦望报陛下子孙。 今者得一公主配之,以成陛下之信,有始有卒,其唯圣 人乎! 且又龙沙以北,部落无算,中国击之,终不能尽。 亦由可北败,芮芮兴,突 厥亡,延陀盛。 时以古人虚外实内,怀之以德,为恶在夷不在华,失信在彼不在此。 伏惟陛下圣德无涯,威灵远震,遂平高昌,破吐浑,立延陀,灭颉利。 轻刑薄赋, 庶事无壅,菽粟丰贱,祥符累臻。 此则尧、舜、禹、汤不及陛下远矣。 伏愿旁垂恺 悌,广兹含育,而常嗔绝域,有意远籓,非偃伯兴文之道,非止戈为武之义。 臣以 庸暗,忝居左右,敢献瞽言,不胜战惧。 时太宗欲亲征高丽,顾谓侍臣曰:“高丽莫离支贼杀其王,虐用其人。 夫出师 吊伐,当乘机便,今因其弑虐,诛之甚易。 ”遂良对曰:“陛下兵机神算,人莫能 知。 昔隋末乱离,手平寇乱。 及北狄侵边,西蕃失礼,陛下欲命将击之,群臣莫不 苦谏,陛下独断进讨,卒并诛夷。 海内之人,徼外之国,畏威慑伏,为此举也。 今 陛下将兴师辽东,臣意荧惑。 何者? 陛下神武,不比前代人君。 兵既渡辽,指期克 捷,万一差跌,无以威示远方,若再发忿兵,则安危难测。 ”太宗深然之。 兵部尚 书李勣曰:“近者延陀犯边,陛下必欲追击,此时陛下取魏徵之言,遂失机会。 若 如圣策,延陀无一人生还,可五十年间疆场无事。 ”帝曰:“诚如卿言,由魏徵误 计耳。 朕不欲以一计不当而尤之,后有良算,安肯矢谋。 ”由是从勣之言,经画渡 辽之师。 遂良以太宗锐意三韩,惧其遗悔,翌日上疏谏曰: 臣闻有国家者譬诸身,两京等于心腹,四境方乎手足,他方绝域,若在身外。 臣近于坐下,伏奉口敕,布语臣下,云自欲伐辽。 臣数夜思量,不达其理。 高丽王 为陛下之所立,莫离支辄杀其主,陛下讨逆收地,斯实乘机。 关东赖陛下德泽,久 无征战,但命二、三勇将,发兵四、五万,飞石轻梯,取如回掌。 夫圣人有作,必 履常规,贵能克平凶乱,驾驭才杰。 惟陛下弘两仪之道,扇三五之风,提厉人物, 皆思效命。 昔侯君集、李靖,所谓庸夫,犹能扫万里之高昌,平千载之突厥,皆是 陛下发踪指示,声归圣明。 臣旁求史籍,讫乎近代,为人之主,无自伐辽,人臣往 征,则有之矣。 汉朝则荀彘、杨仆,魏代则毋丘俭、王颀;司马懿犹为人臣,慕容 真僭号之子,皆为其主长驱高丽,虏其人民,削平城垒。 陛下立功同于天地,美化 包于古昔,自当超迈于百王,岂止俯同于六子? 陛下昔翦平寇逆,大有爪牙,年齿 未衰,犹堪任用,匪唯陛下之所使,亦何行而不克。 方今太子新立,年实幼少,自 余籓屏,陛下所知。 今一旦弃金汤之全,渡辽海之外,臣忽三思,烦愁并集。 大鱼 依于巨海,神龙据于川泉,此谓人君不可轻而远也。 且以长辽之左,或遇霖淫,水 潦腾波,平地数尺。 夫带方、玄菟,海途深渺,非万乘所宜行践。 东京太原,谓之 中地,东捴可以为声势,西指足以摧延陀,其于西京,迳路非远,为其节度,以设 军谋,系莫离支颈,献皇家之庙。 此实处安全之上计,社稷之根本,特乞天慈,一 垂省察。 太宗不纳。 十八年,拜黄门侍郎,参综朝政。 高丽莫离支遣使贡白金,遂良言 于太宗曰:“莫离支虐弑其主,九夷所不容,陛下以之兴兵,将事吊伐,为辽山之 人报主辱之耻。 古者,讨弑君之贼,不受其赂。 昔宋督遗鲁君以郜鼎,桓公受之于 太庙,臧哀伯谏曰:‘君人者昭德塞违,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太庙,百官象 之,其又何诛焉? 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 置诸太庙,其若之何? ’夫《春秋》之书,百王取法,若受不臣之筐篚,纳弑逆之 朝贡,不以为愆,何所致伐? 臣谓莫离支所献,自不得受。 ”太宗纳焉,以其使属 吏。 太宗既灭高昌,每岁调发千余人防遏其地,遂良上疏曰: 臣闻古者哲后,必先事华夏而后夷狄,务广德化,不事遐荒。 是以周宣薄伐, 至境而止;始皇远塞,中国分离。 汉武负文、景之聚财,玩士马之余力,始通西域, 初置校尉。 军旅连出,将三十年。 复得天马于宛城,采蒲萄于安息。 而海内虚竭, 生人失所,租及六畜,算至舟车,因之凶年,盗贼并起,搜粟都尉桑弘羊复希主意, 遣士卒远田轮台,筑城以威西域。 帝翻然追悔,情发于中,弃轮台之野,下哀痛之 诏,人神感悦,海内乃康。 向使武帝复用弘羊之言,天下生灵皆尽之矣。 是以光武 中兴,不逾葱岭,孝章即位,都护来归。 陛下诛灭高昌,威加西域,收其鲸鲵,以为州县。 然则王师初发之岁,河西供 役之年,飞刍挽粟,十室九空,数郡萧然,五年不复。 陛下岁遣千余人远事屯戍, 终年离别,万里思归。 去者资装,自须营办,既卖菽粟,倾其机杼。 经途死亡,复 在其外,兼遣罪人,增其防遏。 彼罪人者,生于贩肆,终朝惰业,犯禁违公。 止能 扰于边城,实无益于行阵。 所遣之内,复有逃亡,官司捕捉,为国生事。 高昌途路, 沙碛千里,冬风冰冽,夏风如焚。 行人去来,遇之多死。 《易》云:“安不忘危, 理不忘乱。 ”设令张掖尘飞,酒泉烽举,陛下岂能得高昌一人菽粟而及事乎? 终须 发陇右诸州,星驰电击。 由斯而言,此河西者方于心腹,彼高昌者他人手足,岂得 糜费中华,以事无用? 《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 ”其此之谓乎! 陛下道映先天,威行无外,平颉利于沙塞,灭吐浑于西海。 突厥余落,为立可 汗;吐浑遗氓,更树君长。 复立高昌,非无前例,此所谓有罪而诛之,既伏而立之。 四海百蛮,谁不闻见,蠕动怀生,畏威慕德。 宜择高昌可立者立之,征给首领,遣 还本国,负戴洪恩,长为籓翰。 中国不扰,既富且宁,传之子孙,以贻永世。 二十年,太宗于寝殿侧别置一院,令太子居,绝不令往东宫。 遂良复上疏谏曰: 臣闻周世问安,三至必退,汉储视膳,五日乃来。 前贤作法,规模弘远。 礼曰: “男子十年出就外傅,出宿于外,学书计也。 然则古之达者,岂无慈心? 减兹私爱, 欲使成立。 凡人尚犹如此,况君之世子乎? 自当春诵夏弦,亲近师傅,体人间之庶 事,适君臣之大道,使翘足延首,皆聆善声。 若献岁之有阳春,玄天之有日月,弘 此懿德,乃作元良。 伏惟陛下道育三才,功包九有,亲树太子,莫不欣欣。 既云废 昏立明,须称天下瞻望,而教成之道,实深乖阙。 不离膝下,常居宫内,保傅之说 无暢,经籍之谈蔑如。 且朋友不可以深交,深交必有怨;父子不可以滞爱,滞爱或 生愆。 伏愿远览殷、周,近遵汉、魏,不可顿革,事须阶渐。 尝计旬日,半遣还宫, 专学艺以润身,布芳声于天下,则微臣虽死,犹曰生年。 太宗从之。 遂良前后谏奏及陈便宜书数十上,多见采纳,其年,加银青光禄大夫。 二十一 年,以本官检校大理卿,寻丁父忧解。 明年,起复旧职,俄拜中书令。 二十三年,太宗寝疾,召遂良及长孙无忌入卧内,谓之曰:“卿等忠烈,简在 朕心。 昔汉武寄霍光,刘备托葛亮,朕之后事,一以委卿。 太子仁孝,卿之所悉, 必须尽诚辅佐,永保宗社。 ”又顾谓太子曰:“无忌、遂良在,国家之事,汝无忧 矣。 ”仍命遂良草诏。 高宗即位,赐爵河南县公。 永徽元年,进封郡公。 寻坐事出 为同州刺史。 三年,征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加光禄大夫。 其 月,又兼太子宾客。 四年,代张行成为尚书右仆射,依旧知政事。 六年,高宗将废皇后王氏,立昭仪武氏为皇后,召太尉长孙无忌、司空李勣、 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及遂良以筹其事。 将入,遂良谓无忌等曰:“上意欲废中宫,必 议其事,遂良今欲陈谏,众意如何? ”无忌曰:“明公必须极言,无忌请继焉。 ” 及入,高宗难于发言,再三顾谓无忌曰:“莫大之罪,绝嗣为甚。 皇后无胤息,昭 仪有子,今欲立为皇后,公等以为何如? ”遂良曰:“皇后出自名家,先朝所娶, 伏事先帝,无愆妇德。 先帝不豫,执陛下手以语臣曰:‘我好兒好妇,今将付卿。 ’ 陛下亲承德音,言犹在耳。 皇后自此未闻有愆,恐不可废。 臣今不敢曲从,上违先 帝之命,特愿再三思审。 愚臣上忤圣颜,罪合万死,但愿不负先朝厚恩,何顾性命? ” 遂良致笏于殿陛,曰:“还陛下此笏。 ”仍解巾叩头流血。 帝大怒,令引出。 长孙 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加刑。 ”翌日,帝谓李勣曰:“册立武昭仪之 事,遂良固执不从。 遂良既是受顾命大臣,事若不可,当且止也。 ”勣对曰:“此 乃陛下家事,不合问外人。 ”帝乃立昭仪为皇后,左迁遂良潭州都督。 显庆二年, 转桂州都督。 未几,又贬为爱州刺史。 明年,卒官,年六十三。 遂良卒后二岁余,许敬宗、李义府奏言长孙无忌所构逆谋,并遂良扇动,乃追 削官爵,子孙配流爱州。 弘道元年二月,高宗遗诏放还本郡。 神龙元年,则天遗制 复遂良及韩瑗爵位。 韩瑗,雍州三原人也。 祖绍,隋太仆少卿。 父仲良,武德初为大理少卿,受诏 与郎楚之等掌定律令。 仲良言于高祖曰:“周代之律,其属三千,秦法已来,约为 五百。 若远依周制,繁紊更多。 且官吏至公,自当奉法,苟若徇己,岂顾刑名? 请 崇宽简,以允惟新之望。 ”高祖然之。 于是采定《开皇律》行之,时以为便。 贞观 中,位至刑部尚书、秦州都督府长史、颍川县公。 瑗少有节操,博学有吏才。 贞观 中,累至兵部侍郎,袭父颍川公。 永徽三年,拜黄门侍郎。 四年,与中书侍郎来济 皆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 五年,加银青光禄大夫。 六年,迁侍中,其年兼太 子宾客。 时高宗欲废王皇后,瑗涕泣谏曰:“皇后是陛下在籓府时先帝所娶,今无 愆过,欲行废黜,四海之士,谁不惕然? 且国家屡有废立,非长久之术。 愿陛下为 社稷大计,无以臣愚,不垂采察。 ”帝不纳。 明日,瑗又谏,悲泣不能自胜。 帝大 怒,促令引出。 寻而尚书左仆射褚遂良以忤旨左授潭州都督,瑗复上疏理之曰: 古之圣王,立谏鼓,设谤木,冀欲闻逆耳之言,甘苦口之议,发扬大化,裨益 洪猷,垂令誉于将来,播休声于不朽者也。 伏见诏书以褚遂良为潭州都督,臣夙夜 思之,用增感激。 臣识惭知远,业谢通经,载抚愚情,诚为未可。 遂良运偶升平, 道昭前烈,束发从宦,方淹累稔。 趋侍陛下,俄历岁年,不闻涓滴之愆,常睹勤劳 之效。 竭忠诚于早岁,罄直道于兹年。 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 诚可重于皇明,讵专方于曩昔? 且先帝纳之于帷幄,寄之以心膂,德逾水石,义冠 舟车,公家之利,言无不可。 及缠悲四海,遏密八音,竭忠国家,亲承顾托,一德 无二,千古懔然。 此不待臣言,陛下备知之矣。 臣尝有此心,未敢闻奏。 且万姓失 业,旰食忘劳;一物不安,纳隍轸虑,在于微细,宁得过差。 况社稷之旧臣,陛下 之贤佐,无闻罪状,斥去朝廷,内外氓黎,咸嗟举措。 观其近日言事,披诚恳切, 讵肯后陛下之德,异于尧、舜;惧陛下之过,尘于史册。 而乃深遭厚谤,重负丑言, 可以痛志士之心,损陛下之明也。 臣闻晋武弘裕,不贻刘毅之诛;汉祖深仁,无恚 周昌之直。 而遂良被迁,已经寒暑,违忤陛下,其罚塞焉。 伏愿纟面鉴无辜,稍宽 非罪,俯矜微款,以顺人情。 疏奏,帝谓瑗曰:“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矣。 然其悖戾犯上,以此责之,朕岂 有过,卿言何若是之深也! ”瑗对曰:“遂良可谓社稷忠臣,臣恐以谀佞之辈,苍 蝇点白,损陷忠贞。 昔微子去之而殷国以亡,张华不死而纲纪不乱,国之欲谢,善 人其衰。 今陛下富有四海,八纮清泰,忽驱逐旧臣,而不垂省察乎! 伏愿违彼覆车, 以收往过,垂劝诫于事君,则群生幸甚。 ”帝竟不纳。 瑗以言不见用,忧愤上表, 请归田里,诏不许。 显庆二年,许敬宗、李义府希皇后之旨,诬奏瑗与褚遂良潜谋 不轨,以桂州用武之地,故授遂良桂州刺史,实以为外援。 于是更贬遂良为爱州刺 史,左授瑗振州刺史。 四年,卒官,年五十四。 明年,长孙无忌死,敬宗等又奏瑗 与无忌通谋,遣使杀之。 及使至,瑗已死,更发棺验尸而还,籍没其家,孙配徙岭 表。 神龙元年,则天遗制令复其官爵。 来济,扬州江都人,隋左翊卫大将军荣国公护子也。 宇文化及之难,阖门遇害。 济幼逢家难,流离艰险,而笃志好学,有文词,善谈论,尤晓时务。 举进士,贞观 中累转通事舍人。 太子承乾之败,太宗谓侍臣曰:“欲何以处承乾? ”群臣莫敢对, 济进曰:“陛下上不失作慈父,下得尽天年,即为善矣。 ”帝纳其言。 俄除考功员 外郎。 十八年,初置太子司议郎,妙选人望,遂以济为之,仍兼崇贤馆直学士。 寻 迁中书舍人,与令狐德棻等撰《晋书》。 永徽二年,拜中书侍郎,兼弘文馆学士, 监修国史。 四年,同中书门下三品。 五年,加银青光禄大夫,以修国史功封南阳县 男,赐物七百段。 六年,迁中书令、检校吏部尚书。 时高宗欲立昭仪武氏为宸妃, 济密表谏曰:“宸妃古无此号,事将不可。 ”武皇后既立,济等惧不自安;后乃抗 表称济忠公,请加赏慰,而心实恶之。 显庆元年,兼太子宾客,进爵为侯,中书令 如故。 二年,又兼太子詹事。 寻而许敬宗等奏济与褚遂良朋党构扇,左授台州刺史。 五年,徙庭州刺史。 龙朔二年,突厥入寇,济总兵拒之,谓其众曰:“吾尝挂刑网, 蒙赦性命,当以身塞责,特报国恩。 ”遂不释甲胄赴贼,没于阵。 时年五十三,赠 楚州刺史,给灵舆递还乡。 有文集三十卷,行于代。 济兄亘,有学行,与济齐名。 上元中,官至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上官仪,本陕州陕人也。 父弘,隋江都宫副监,因家于江都。 大业末,弘为将 军陈稜所杀,仪时幼,藏匿获免。 因私度为沙门,游情释典,尤精《三论》,兼涉 猎经史,善属文。 贞观初,杨仁恭为都督,深礼待之。 举进士。 太宗闻其名,召授 弘文馆直学士。 累迁秘书郎。 时太宗雅好属文,每遣仪视草,又多令继和,凡有宴 集,仪尝预焉。 俄又预撰《晋书》成,转起居郎,加级赐帛。 高宗嗣位,迁秘书少 监。 龙朔二年,加银青光禄大夫、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弘文馆学士如故。 本以词彩自达,工于五言诗,好以绮错婉媚为本。 仪既贵显,故当时多有效其体者, 时人谓为上官体。 仪颇恃才任势,故为当代所嫉。 麟德元年,宦者王伏胜与梁王忠 抵罪,许敬宗乃构仪与忠通谋,遂下狱而死,家口籍没。 子庭芝,历位周王府属。 与仪俱被杀。 庭芝有女,中宗时为昭容,每侍帝草制诰,以故追赠仪为中书令、秦 州都督、楚国公;庭芝黄门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仍令以礼改葬。 史臣曰:褚河南上书言事,亹癖有经世远略。 魏徵、王珪之后,骨鲠风彩,落 落负王佐器者,殆难其人。 名臣事业,河南有焉。 昔齐人馈乐而仲尼去,戎王溺妓 而由余奔,妇人之言,圣哲惧罹其祸,况二佞据衡轴之地,为正人之魑魅乎! 古之 志士仁人,一言相期,死不之悔,况于君臣之间,受托孤之寄,而以利害祸福,忘 平生之言哉! 而韩、来诸公,可谓守死善道,求福不回者焉。 赞曰:褚公之言,和乐愔愔,钟石在虡,动成雅音。 二猘双吠,三贤一心。 人 皆观望,我不浮沉。 发布时间:2025-03-31 11:17:22 来源:古籍文学网 链接:https://www.gujitop.com/book/134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