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字处冲,司徒浑之弟也。少有识度。身长七尺八寸,龙颡大鼻,少言语。 初有隐德,人莫能知,兄弟宗族皆以为痴,其父昶独异焉。遭父丧,居于墓次。服 阕,阖门守静,不交当世,冲素简淡,器量隤然,有公辅之望。
兄子济轻之,所食方丈盈前,不以及淇。湛命取菜蔬,对而食之。济尝诣湛, 见床头有《周易》,问曰:“叔父何用此为?”湛曰:“体中不佳时,脱复看耳。” 济请言之。湛因剖析玄理,微妙有奇趣,皆济所未闻也。济才气抗迈,于湛略无子 侄之敬。既闻其言,不觉栗然,心形俱肃。遂留连弥日累夜,自视缺然,乃叹曰: “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济之罪也。”既而辞去,湛送至门。济有从马绝难乘, 济问湛曰:“叔颇好骑不?”湛曰:“亦好之。”因骑此马,姿容既妙,回策如萦, 善骑者无以过之。又济所乘马,甚爱之,湛曰:“此马虽快,然力薄不堪苦行。近 见督邮马当胜,但刍秣不至耳。”济试养之,而与己马等。湛又曰:“此马任重方 知之,平路无以别也。”于是当蚁封内试之,济马果踬,而督邮马如常。济益叹, 还白其父,曰:“济始得一叔,乃济以上人也。”武帝亦以湛为痴,每见济,辄调 之曰:“卿家痴叔死未?”济常无以答。及是,帝又问如初,济曰:“臣叔殊不痴。” 因称其美。帝曰:“谁比?”济曰:“山涛以下,魏舒以上。”时人谓湛上方山涛 不足,下比魏舒有余。湛闻曰:“欲处我于季孟之间乎?”
湛少仕历秦王文学、太子洗马、尚书郎、太子中庶子,出为汝南内史。元康五 年卒,年四十七。子承嗣。
承字安期。清虚寡欲,无所修尚。言理辩物,但明其指要而不饰文辞,有识者 服其约而能通。弱冠知名。太尉王衍雅贵异之,比南阳乐广焉。永宁初,为骠骑参 军。值天下将乱,乃避难南下。迁司空从事中郎。豫迎大驾,赐爵蓝田县侯。迁尚 书郎,不就。东海王越镇许,以为记室参军。雅相知重,敕其子毗曰:“夫学之所 益者浅,体之所安者深。闲习礼度,不如式瞻仪形;讽味遗言,不若亲承音旨。王 参军人伦之表,汝其师之。”在府数年,见朝政渐替,辞以母老,求出。越不许。 久之,迁东海太守,政尚清净,不为细察。小吏有盗池不鱼者,纲纪推之,承曰: “文王之囿与众共之,池鱼复何足惜耶!”有犯夜者,为吏所拘,承问其故,答曰: “从师受书,不觉日暮。”承曰:“鞭挞宁越以立威名,非政化之本。”使吏送, 令归家。其从容宽恕若此。
寻去官,东渡江。是时道路梗涩,人怀危惧,承每遇艰险,处之夷然,虽家人 近习,不见其忧喜之色。既至下邳,登山北望,叹曰:“人言愁,我始欲愁矣。” 及至建鄴,为元帝镇东府从事中郎,甚见优礼。承少有重誉,而推诚接物,尽弘恕 之理,故众咸亲爱焉。渡江名臣王导、卫玠、周顗、庾亮之徒皆出其下,为中兴第 一。年四十六卒,朝野痛惜之。自昶至承,世有高名,论者以为祖不及孙,孙不及 父。子述嗣。
述字怀祖。少孤,事母以孝闻。安贫守约,不求闻达。性沈静,每坐客驰辨, 异端竞起,而述处之恬如也。少袭父爵。年三十,尚未知名,人或谓之痴。司徒王 导以门地辟为中兵属。既见,无他言,惟问以江东米价。述但张目不答。导曰: “王掾不痴,人何言痴也?”尝见导每发言,一坐莫不赞美,述正色曰:“人非尧 舜,何得每事尽善!”导改容谢之,庾亮曰:“怀祖清贞简贵,不减祖、父,但旷 淡微不及耳。”
康帝为骠骑将军,召补功曹,出为宛陵令。太尉、司空频辟,又除尚书吏部郎, 并不行。历庾冰征虏长史。时庾翼镇武昌,以累有妖怪,又猛兽入府,欲移镇避之。 述与冰笺曰:
窃闻安西欲移镇乐乡,不审此为算邪,将为情邪?若谓为算,则彼去武昌千有 余里,数万之众造创移徒,方当兴立城壁,公私劳扰。若信要害之地,所宜进据, 犹当计移徙之烦,权二者轻重,况此非今日之要邪!方今强胡陆梁,当畜力养锐, 而无故迁动,自取非算。又江州当溯流数千,供继军府,力役增倍,疲曳道路。且 武昌实是江东镇戍之中,非但捍御上流而已。急缓赴告,骏奔不难。若移乐乡,远 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岳取重将,故当居要害之地,为内外形势。 使窥窬之心不知所向。若是情邪,则天道玄远,鬼神难言,妖祥吉凶,谁知其故! 是以达人君子直道而行,不以情失。昔秦忌:“亡胡”之谶,卒为刘项之资;周恶 檿弧之谣,而成褒姒之乱。此既然矣。历观古今,鉴其遗事,妖异速祸败者,盖不 少矣,禳避之道,苟非所审,且当择人事之胜理,思社稷之长计,斯则天下幸甚, 令名可保矣。
若安西盛意已耳,不能安于武昌,但得近移夏口,则其次也。乐乡之举,咸谓 不可。愿将军体国为家,固审此举。
时朝议亦不允,翼遂不移镇。
述出补临海太守,迁建威将军、会稽内史。莅政清肃,终日无事。母忧去职。 服阕,代殷浩为扬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初至,主簿请讳。报曰:“亡祖先君,名 播海内,远近所知;内讳不出门,余无所讳。”寻加中书监,固让,经年不拜。复 加征虏将军,进都督扬州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卫将军、并冀幽平四州大中正,刺史 如故。寻迁散骑常侍、尚书令,将军如故。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有所辞,必于 不受。至是,子坦之谏,以为故事应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坦之曰:“非 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云堪,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 坦之为桓温长史。温欲为子求婚于坦之。及还家省父,而述爱坦之。虽长大,犹抱 置膝上。坦之因言温意。述大怒,遽排下,曰:“汝竟痴邪!讵可畏温面而以女妻 兵也。”坦之乃辞以他故。温曰:“此尊君不肯耳。”遂止。简文帝每言述才既不 长,直以真率便敌人耳。谢安亦叹美之。
初,述家贫。求试宛陵令。颇受赠遗。而修家具,为州司所检,有一千三百条。 王导使谓之曰:“名父之子不患无禄,屈临小县,甚不宜耳。”述答曰:“足自当 止。时人未之达也。”比后屡居州郡,清洁绝伦,禄赐皆散之亲故,宅宇旧物不革 于昔,始为当时所叹。但性急为累。尝食鸡子,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掷地。鸡 子圆转不止,便下床以屐齿踏之,又不得。瞋甚,掇内口中,啮破而吐之。既跻重 位,每以柔克为用。谢奕性粗,尝忿述,极言骂之。述无所应,面壁而已,居半日, 奕去,始复坐。人以此称之。
太和二年,以年迫悬车,上疏乞骸骨,曰:“臣曾祖父魏司空昶白笺于文皇帝 曰:‘昔与南阳宗世林共为东宫官属。世林少得好名,州里瞻敬。及其年老,汲汲 自励,恐见废弃,时人咸共笑之。若天假其寿,致仕之年,不为此公婆娑之事。’ 情旨慷慨,深所鄙薄。虽是笺书,乃实训诫。臣忝端右,而以疾患,礼敬废替。犹 谓可有差理,日复一日,而年衰疾痼,永无复瞻华幄之期。乞奉先诫,归老丘园。” 不许。述竟不起。三年卒,时年六十六。
初,桓温平洛阳,议欲迁都,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之。述曰:“温欲以虚声 威朝廷,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事果不行。又议欲移洛阳钟虡,述曰: “永嘉不竞,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耳,宜改迁园陵。不应 先事钟虡。”温竟无以夺之。追赠侍中、骠骑将军、开府,谥曰穆,以避穆帝,改 曰简。子坦之嗣。
坦之字文度。弱冠与郗超俱有重名,时人为之语曰:“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 独步王文度。”嘉宾,超小字也。仆射江[A170]领选,将拟为尚书郎。坦之闻曰: “自过江来,尚书郎正用第二人,何得以此见拟!”[A170]遂止。简文帝为抚军将 军,辟为掾。累迁参军、从事中郎,仍为司马,加散骑常侍。出为大司马桓温长史。 寻以父忧去职,服阕。征拜侍中,袭父爵。时卒士韩怅逃之归首,云“失牛故叛。” 有司劾怅偷牛,考掠服罪。坦之以为怅束身自归,而法外加罪,懈怠失牛,事或可 恕,加之木石,理有自诬,宜附罪疑从轻之例,遂以见原。海西公废,领左卫将军。
坦之有风格,尤非时俗放荡,不敦儒教,颇尚刑名学,著《废庄论》曰:
荀卿称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扬雄亦曰“庄周放荡而不法”,何晏云“鬻 庄躯,放玄虚,而不周乎时变”。三贤之言,远有当乎!夫独构之唱,唱虚而莫和; 无感之作,义偏而用寡。动人由于兼忘,应物在乎无心。孔父非不体远,以体远故 用近;颜子岂不具德,以德备故膺教。胡为其然哉?不获已而然也。
夫自足者寡,故理悬于羲农;徇教者众,故义申于三代。道心惟微,人心惟危, 吹万不同,孰知正是!虽首阳之情,三黜之智,摩顶之甘,落毛之爱,枯槁之生, 负石之死,格诸中庸,未入乎道,而况下斯者乎!先王知人情之难肆,惧违行以致 讼,悼司彻之贻悔,审褫带之所缘,故陶铸群生,谋之未兆,每摄其契,而为节焉。 使夫敦礼以崇化,日用以成俗,诚存而邪忘,利损而竞息,成功遂事,百姓皆曰我 自然。盖善暗者无怪,故所遇而无滞,执道以离俗,孰逾于不达!语道而失其为者, 非其道也;辩德而有其位者,非其德也。言默所未究,况扬之以为风乎!且即濠以 寻鱼,想彼之我同;推显以求隐,理得而情昧。若夫庄生者,望大庭而抚契,仰弥 高于不足,寄积想于三篇,恨我怀之未尽,其言诡谲,其义恢诞。君子内应。从我 游方之外,众人因藉之,以为弊薄之资。然则天下之善人少,不善人多,庄子之利 天下也少,害天下也多。故曰鲁酒薄而邯郸围,庄生作而风俗颓。礼与浮云俱征, 伪与利荡并肆,人以克己为耻,士以无措为通,时无履德之誉,俗有蹈义之愆。骤 语赏罚不可以造次,屡称无为不可与适变。虽可用于天下,不足以用天下人。
昔汉阴丈人修浑沌之术,孔子以为识其一不识其二。庄生之道,无乃类乎!与 夫如愚之契,何殊间哉!若夫利而不害,天之道也;为而不争,圣之德也。群方所 资而莫知谁氏,在儒而非儒,非道而有道。弥贯九流,玄同彼我,万物用之而不既, 亹癖日新而不朽,昔吾孔老固已言之矣。
又领本州大中正。简文帝临崩,诏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坦之自持诏入, 于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傥来之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 下,陛下何得专之!”帝乃使坦之改诏焉。
温薨,坦之与谢安共辅幼主,迁中书令,领丹阳尹。俄授都督徐兗青三州诸军 事、北中郎将、徐兗二州刺史,镇广陵。将之镇,上表曰:
臣闻人君之道以孝敬为本,临御四海以委任为贵。恭顺无为,则盛德日新;亲 杖贤能,则政道邕睦。昔周成、汉昭,并以幼年纂承大统。当时天下未为无难,终 能显扬祖考,保安社稷,盖尊尊亲亲,信纳大臣之所致也。
伏维陛下诞奇秀之姿,禀生知之量,春秋尚富,涉道未广,方须训导以成天德。 皇太后仁淑之体,过于三母,先帝奉事积年,每称圣明。臣愿奉事之心,便当自同 孝宗;太后慈爱之隆,亦不必异所生。琅邪王、余姚主及诸皇女,宜朝夕定省,承 受教诲,导习仪刑,以成景仰恭敬之美,不可以属非至亲,自为疏疑。昔肃祖崩殂, 成康幼冲,事无大小,必谘丞相导,所以克就圣德,实此之由,今仆射臣安、中军 臣冲,人望具瞻,社稷之臣。且受遇先帝,绸缪缱绻,并志竭忠贞,尽心尽力,归 诚陛下,以报先帝。愚谓周旋举动。皆应谘此二臣。二臣之于陛下,则周之旦奭, 汉之霍光,显宗之于王导。冲虽在外,路不云远,事容信宿,必宜参详,然后情听 获尽,庶事可毕。
又天听虽聪,不启不广;群情虽忠,不引不尽。宜数引侍臣,询求谠言。平易 之世,有道之主犹尚诫惧,日昃不倦;况今艰难理尽,虑经安危,祖宗之基系之陛 下,不可不精心务道,以申先帝尧舜之风。可不敬修至德,以保宣元天地之祚?
表奏,帝纳之。
初,谢安爱好声律,期功之惨,示废妓乐颇,以成俗。坦之非而苦谏之。安遗 坦之书曰:“知君思相爱惜之至。仆所求者声,谓称情义,无所不可为,卿复以自 娱耳。若絜轨迹,崇世教,非所拟议,亦非所屑。常谓君粗得鄙趣者,犹未悟之濠 上邪!故知莫逆,未易为人。”坦之答曰:“具君雅旨,此是诚心而行,独往之美, 然恐非大雅中庸之谓。意者以为人之体韵犹器之方圆,方圆不可错用,体韵岂可易 处!各顺其方,以弘其业,则岁寒之功必有成矣。实吾子少立德行,体议淹允,加 以令地,优游自居,佥曰之谈,咸以请远相许,至于此事,实有疑焉。公私二三, 莫见其可。以此为濠上,悟之者得无鲜乎!且天下之宝,故为天下所惜,天下之所 非,何为不可以天下为心乎?想君幸复三思。”书往反数四,安竟不从。
坦之又尝与殷康子书论公谦之义曰:
夫天道以无私成名,二仪以至公立德。立德存乎至公,故无亲而非理;成名在 乎无私,故在当而忘我。此天地所以成功,圣人所以济化,由斯论之,公道体于自 然,故理泰而愈降;谦义生于不足,故时弊而义著。故大禹、咎繇称功言惠而成名 于彼,孟反、范燮殿军后入而全身于此。从此观之,则谦公之义固以殊矣。
夫物之所美,己不可收;人之所贵,我不可取。诚患人恶其上,众不可盖,故 君子居之,而每加损焉。隆名在于矫伐,而不在于期当,匿迹在于违显,而不在于 求是。于是谦光之义与矜竞而俱生,卑挹之义与夸伐而并进。由亲誉生于不足,未 若不知之有余;良药效于瘳疾,未若无病之为贵也。
夫乾道确然,示人易矣;坤道贵然,示人简矣。二象显于万物,两德彰于群 生,岂矫枉过直而失其所哉!由此观之,则大通之道公坦于天地,谦伐之议险崨于 人事。今存公而废谦,则自伐者托至公以生嫌,自美者因存党以致惑。此王生所谓 同貌而实异,不可不察者也,然理必有根,教亦有主。苟探其根,则玄指自显;若 寻其末,弊无不至。岂可以嫌似而疑至公,弊贪而忘于谅哉!
康子及袁宏并有疑难,坦之标章擿句,一一申而释之,莫不厌服。又孔严著 《通葛论》,坦之与书赞美之。其忠公慷慨,标明贤胜,皆此类也。
初,坦之与沙门竺法师甚厚,每共论幽明报应。便要先死者当报其事。后经年, 师忽来云:“贫道已死,罪福皆不虚。惟当勤修道德,以升济神明耳。”言讫不见。 坦之寻亦卒,时年四十六。临终,与谢安、桓冲书,言不及私,惟忧国家之事,朝 野甚痛惜之。追赠安北将军,谥曰献。
祎之字文邵。少知名,尚寻阳公主,历中书侍郎。年未三十而卒,赠散骑常侍。
坦之四子:恺、愉、国宝、忱。
恺字茂仁,愉字茂和,并少践清阶。恺袭父爵,愉稍迁骠骑司马,加辅国将军。 恺太元末为侍中,领右卫将军,多所献替。兄弟贵盛,当时莫比。
及王恭等讨国宝,恺、愉并请解职。以与国宝异生,又素不协,故得免祸。国 宝既死,出恺为吴郡内史,愉为江州刺史、都督豫州四郡、辅国将军、假节。未几, 征恺为丹阳尹。及桓玄等至江宁,恺令兵守石头。俄而玄等走,复为吴郡。病卒, 追赠太常。
愉至镇,未几,殷仲堪、桓玄、杨佺期举兵应王恭,乘流奄至。愉既无备,惶 遽奔临川,为玄所得。玄盟于寻阳,以愉置坛所,愉甚耻之。及事解,除会稽内史。 玄篡位,以为尚书仆射。”刘裕义旗建,加前将军。愉既桓氏婿,父子宠贵,又尝 轻侮刘裕,心不自安,潜结司州刺史温详,谋作乱,事泄,被诛,子孙十余人皆伏 法。
国宝少无士操,不修廉隅。妇父谢安恶其倾侧,每抑而不用。除尚书郎。国宝 以中兴膏腴之族,惟作吏部,不为余曹郎,甚怨望,固辞不拜。从妹为会稽王道子 妃,由是与道子游处,遂间毁安焉。
及道子辅政,以为秘书丞。俄迁琅邪内史,领堂邑太守,加辅国将军。人补侍 中,迁中书令、中领军,与道子持威权,扇动内外。中书郎范宁,国宝舅也,儒雅 方直,疾其阿谀,劝孝武帝黜之。国宝乃使陈郡袁悦之因尼支妙音致书与太子母陈 淑媛,说国宝忠谨,宜见亲信。帝知之,托以他罪杀悦之。国宝大惧,遂因道子谮 毁宁,宁由是出为豫章太守。及弟忱卒,国宝自表求解职迎母。并奔忱丧。诏特赐 假,而盘桓不时进发,为御史中丞褚粲所奏。国宝惧罪,衣女子衣,托为王家婢, 诣道子告其事。道子言之于帝,故得原。后骠骑参军王徽请国宝同宴,国宝素骄贵 使酒,怒尚书左丞祖台之,攘袂大呼,以盘盏乐器掷台之,台之不敢言,复为粲所 弹。诏以国宝纵肆情性,甚不可长,台之懦弱,非监司体,并坐免官。顷之,复职, 愈骄蹇不遵法度。起斋侔清暑殿,帝恶其僭侈。国宝惧,遂谄媚于帝,而颇疏道子。 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
是时王雅亦有宠,荐王珣于帝。帝夜与国宝及雅宴,帝微有酒,令召珣,将至, 国宝自知才出珣下,恐至,倾其宠,因曰:“王珣当今名流,不可以酒色见。”帝 遂止,而以国宝为忠。将纳国宝女为琅邪王妃,未婚,而帝崩。
安帝即位,国宝复事道子,进从祖弟绪为琅邪内史,亦以佞邪见知。道子复惑 之,倚为心腹,并为时之所疾。国宝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迁尚书左仆射。领选, 加后将军、丹阳尹,道子悉以东宫兵配之。
时王恭与殷仲堪并以才器,各居名籓。恭恶道子、国宝乱政,屡有忧国之言。 道子等亦深忌惮之,将谋去其兵。未及行,而恭檄至,以讨国宝为名,国宝惶遽不 知所为。绪说国宝,令矫道子命,召王珣、车胤杀之,以除群望,因挟主相以讨诸 侯。国宝许之。珣、胤既至,而不敢害,反问计于珣。珣劝国宝放兵权以迎恭,国 宝信之。语在《珣传》。又问计于胤,胤曰:“南北同举,而荆州未至,若朝廷遣 军,恭必城守。昔桓公围寿阳,弥时乃克。若京城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将何以待 之?”国宝尤惧,遂上疏解职,诣阙待罪。既而悔之,祚称诏复其本官,欲收其兵 距王恭。
道子既不能距诸侯,欲委罪国宝,乃遣谯王尚之收国宝,付廷尉,赐死,并斩 绪于市。以谢王恭。国宝贪纵聚敛,不知纪极,后房伎妾以百数,天下珍玩充满其 室。及王恭伏法,诏追复国宝本官。元兴初,桓玄得志,表徙其家属于交州。
忱字元达。弱冠知名,与王恭、王珣俱流誉一时。历位骠骑长史。尝造其舅范 宁,与张玄相遇,宁使与玄语。玄正坐敛衽,待其有发,忱竟不与言,玄失望便去。 宁让忱曰:“张玄,吴中之秀,何不与语?”忱笑曰:“张祖希欲相识,自可见诣。” 宁谓曰:“卿风流隽望,真后来之秀。”忱曰:“不有此舅,焉有此甥!”既而宁 使报玄,玄束带造之,始为宾主。
太元中,出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军事、建武将军、假节。忱自恃才气, 放酒诞节,慕王澄之为人,又年少居方伯之任,谈者忧之。及镇荆州,威风肃然, 殊得物和。桓玄时在江陵,既其本国。且奕叶故义,常以才雄驾物。忱每裁抑之。 玄尝诣忱,通人未出,乘轝直进。忱对玄鞭门干,玄怒,去之,忱亦不留。尝朔日 见客,仗卫甚盛,玄言欲猎,借数百人,忱悉给之。玄惮而服焉。
性任达不拘,末年尤嗜酒,一饮连月不醒,或裸体而游,每欢三日不叹,便觉 形神不相亲。妇父尝有惨,忱乘醉吊之,妇父恸哭,忱与宾客十许人,连臂被发裸 身而入,绕之三币百而出。其所行多此类。数年卒官,追赠右将军,谥曰穆。
绥字彦猷。少有美称,厚自矜迈,实鄙而无行。愉为殷、桓所捕,绥未测存亡, 在都有忧色,居处饮食,每事贬降,时人每谓为“试守孝子”。桓玄之为太尉,绥 以桓氏甥甚见宠待,为太尉右长史。及玄篡,迁中书令。刘裕建义,以为冠军将军。 其家夜中梁上无故有人头堕于床,而流血滂沲。俄拜荆州刺史、假节。坐父愉之谋, 与弟纳并被诛。
初,绥与王谧、桓胤齐名,为后进之秀。谧位官既极,保身而终。胤以从坐诛, 声称犹全。绥身死,名论殆尽,亦以薄行矜峭而尚人故也。自昶父汉雁门太守泽已 有名称,忱又秀出,绥亦著称,八叶继轨,轩冕莫与为比焉。
峤字开山。祖默,魏尚书。父佑,以才智称,为杨骏腹心。骏之排汝南王亮, 退卫瓘,皆佑之谋也。位至北军中候。峤少有风尚,并、司二州交辟,不就。永嘉 末,携其二弟避乱渡江。时元帝镇建鄴,教曰:“王佑三息始至,名德之胄,并有 操行,宜蒙饰叙。且可给钱三十万,帛三百匹,米五十斛,亲兵二十人。”寻以峤 参世子东中郎军事。不就。愍帝征拜著作郎,右丞相南阳王保辟,皆以道险不行。 元帝作相,以为水曹属,除长山令,迁太子中舍人以疾不拜。王敦请为参军,爵九 原县公。
敦在石头,欲禁私伐蔡洲荻,以问群下。时王师新败,士庶震惧,莫敢异议。 峤独曰:“中原有菽,庶人采之。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若禁人樵伐,未知其可。” 敦不悦。敦将杀周顗、戴若思,峤于坐谏曰:“济济多士,交王以宁。安可戮诸名 士,以自全生!”敦大怒,欲斩峤,赖谢鲲以免。敦犹衔之,出为领军长史。敦平 后,除中书侍郎,兼大著作,固辞。转越骑校尉,频迁吏部郎、御史中丞、秘书监, 领本州大中正。咸和初,朝议欲以峤为丹阳尹。峤以京尹望重,不宜以疾居之,求 补庐陵郡,乃拜峤庐陵太守。以峤家贫,无以上道,赐布百匹。钱十万。寻卒官, 谥曰穆。子淡嗣,历位右卫将军、侍中、中护军、尚书、广州刺史。淡子度世,骁 骑将军。
袁悦之,字元礼,陈郡阳夏人也。父朗,给事中。悦之能长短说,甚有精理。 始为谢玄参军,为玄所遇,丁忧去职。服阕还都,止赍《战国策》,言天下要惟此 书。后甚为会稽王道子所亲爱,每劝道子专览朝权,道子颇纳其说。俄而见诛。
祖台之,字元辰,范阳人也。官至侍中、光禄大夫。撰志怪,书行于世。
荀崧,字景猷,颍川临颍人,魏太尉彧之玄孙也。父頵,羽林右监、安陵乡侯, 与王济、何劭为拜亲之友。崧志操清纯,雅好文学。龆龀时,族曾祖顗见而奇之, 以为必兴頵门。弱冠,太原王济甚相器重,以方其外祖陈郡袁侃,谓侃弟奥曰: “近见荀监子,清虚名理,当不及父,德性纯粹,是贤兄辈人也。”其为名流所赏 如此。泰始中,诏以崧代兄袭父爵,补濮阳王允文学。与王敦、顾荣、陆机等友善, 赵王伦引为相国参军。伦篡,转护军司马、给事中,稍迁尚书吏部郎、太弟中庶子, 累迁侍中、中护军。
王弥入洛,崧与百官奔于密,未至而母亡。贼追将及,同旅散走,崧被发从车, 守丧号泣。贼至,弃其母尸于地,夺车而去。崧被四创,气绝,至夜方苏。葬母于 密山。服阕,族父籓承制,以崧监江北军事、南中郎将、后将军、假节、襄城太守。 时山陵发掘,崧遣主簿石览将兵入洛,修复山陵。以勋进爵舞阳县公,迁都督荆州 江北诸军事、平南将军,镇宛,改封曲陵公。为贼杜曾所围。石览时为襄城太守, 崧力弱食尽,使其小女灌求救于览及南中郎将周访。访即遣子抚率兵三千人会石览, 俱救崧。贼闻兵至,散走。崧既得免,乃遣南阳中部尉王国、刘愿等潜军袭穰县, 获曾从兄伪新野太守保,斩之。
元帝践阼,征拜尚书仆射,使崧与协共定中兴礼仪。从弟馗早亡,二息序、廞, 年各数岁,崧迎与共居,恩同其子。太尉、临淮公荀顗国胤废绝,朝庭以崧属近, 欲以崧子袭封。崧哀序孤微,乃让封与序,论者称焉。转太常。时方修学校,简省 博士,置《周易》王氏、《尚书》郑氏、《古文尚书》孔氏、《毛诗》郑氏、《周 官礼记》郑氏、《春秋左传》杜氏服氏、《论语》《孝经》郑氏博士各一人,凡九 人,其《仪礼》、《公羊》、《谷梁》及郑《易》皆省不置。崧以为不可,乃上疏 曰:
自丧乱以来,儒学尤寡,今处学则阙明廷之秀,仕朝则废儒学之俊。昔咸宁、 太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黄门通洽古今、行为世表者,领国子博士。一则应 对殿堂,奉酬顾问;二则参训国子,以弘儒训;三则祠、仪二曹及太常之职,以得 质疑。今皇朝中兴,美隆往初,宜宪章令轨,祖述前典。世祖武皇帝应运登禅,崇 儒兴学。经始明堂,营建辟雍,告朔班政,乡饮大射。西阁东序,河图秘书禁籍。 台省有宗庙太府金墉故事,太学有石经古文先儒典训。贾、马、郑、杜、服、孔、 王、何、颜、尹之徒,章句传注众家之学,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师徒相传, 学士如林,犹选张华、刘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
传称“孔子没而微言绝,七十二子终而大义乖”。自顷中夏殄瘁,讲诵遏密, 斯文之道,将堕于地。陛下圣哲龙飞,恢崇道教,乐正雅颂,于是乎在。江、扬二 州,先渐声教,学士遗文,于今为盛。然方畴昔,犹千之一。臣学不章句,才不弘 通,方之华实,儒风殊邈。思竭驽骀,庶增万分。愿斯道隆于百世之上,搢绅咏于 千载之下。
伏闻节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旧置十九人,今五经合九人,准古计今,犹 未能半,宜及节省之制,以时施行。今九人以外,犹宜增四。愿陛下万机余暇,时 垂省览。宜为郑《易》置博士一人,郑《仪礼》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博士一人, 《谷梁》博士一人。
昔周之衰,下陵上替,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善者谁赏,恶者谁罚,孔子惧而 作《春秋》。诸侯讳妒,惧犯时禁,是以微辞妙旨,义不显明,故曰“知我者其惟 《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时左丘明、子夏造膝亲受,无不精究。孔子既 没,微言将绝,于是丘明退撰所闻,而为之传。其书善礼,多膏腴美辞,张本继末, 以发明经意,信多奇伟,学者好之。称公羊高亲受子夏,立于汉朝,辞义清隽,断 决明审,董仲舒之所善也。谷梁赤师徒相传,暂立于汉世。向、歆,汉之硕儒,犹 父子各执一家,莫肯相从。其书文清义约,诸所发明,或是《左氏》、《公羊》所 不载,亦足有所订正。是以三传并行于先代,通才未能孤废。今去圣久远,其文将 堕,与其过废,宁与过立。臣以为三传虽同曰《春秋》,而发端异趣,案如三家异 同之说,此乃义则战争之场,辞亦剑戟之锋,于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 博其学。
元帝诏曰:“崧表如此,皆经国之务。为政所由。息马投戈,犹可讲艺,今虽 日不暇给,岂忘本而遗存邪!可共博议者详之。”议者多请从崧所奏。诏曰:“ 《谷梁》肤浅,不足置博士,余如奏。”会王敦之难,不行。
敦表以崧为尚书左仆射。及帝崩,群臣议庙号,王敦遣使谓曰:“豺狼当路, 梓宫未反,祖宗之号,宜别思详。”崧议以为:“礼,祖有功,宗有德。元皇帝天 纵圣哲,光启中兴,德泽侔于太戊,功惠迈于汉宣,臣敢依前典,上号曰中宗。” 既而与敦书曰:“承以长蛇未翦,别详祖宗。先帝应天受命,以隆中兴;中兴之主, 宁可随世数而迁毁!敢率丹直。询之朝野,上号中宗。卜日有期,不及重请,专辄 之愆,所不敢辞。”初,敦待崧甚厚,欲以为司空,于此衔之而止。
太宁初,加散骑常侍,后领太子太傅。以平王敦功,更封平乐伯。坐使威仪为 猛兽所食,免职。后拜金紫光禄大夫、录尚书事,散骑常侍如故。迁右光禄大夫、 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如故。又领秘书监,给亲兵百二十人。年虽衰老,而孜孜典 籍,世以此嘉之。
苏峻之役,崧与王导、陆晔共登御床拥卫帝,及帝被逼幸石头,崧亦侍从不离 帝侧。贼平,帝幸温峤舟,崧时年老病笃,犹力步而从。咸和三年薨,时年六十七。 赠侍中,谥曰敬。
其后著作郎虞预与丞相王导笺曰:“伏见前秘书、光禄大夫荀公,生于积德之 族,少有儒雅之称,历位内外,在贵能降。苏峻肆虐,乘舆失幸,公处嫌忌之地, 有累卵之危,朝士为之寒心,论者谓之不免。而公将之以智,险而不慑,扶侍至尊, 缱绻不离。虽无扶迎之勋,宜蒙守节之报。且其宣慈之美,早彰远近,朝野之望, 许以台司,虽未正位,已加仪同。至守终纯固,名定阖棺,而薨卒之日,直加侍中。 生有三槐之望,没无鼎足之名,宠不增于前秩,荣不副于本望,此一时愚智所慷慨 也。今承大弊之后,淳风颓散,苟有一介之善,宜在旌表之例,而况国之元老,志 节若斯者乎!”不从。升平四年,崧改葬,诏赐钱百万,布五千匹。有二子:蕤、 羡。蕤嗣。
蕤字令远。起家秘书郎,稍迁尚书左丞。蕤有仪操风望,雅为简文帝所重。时 桓温平蜀,朝廷欲以豫章郡封温。蕤言于帝曰:“若温复假王威,北平河洛,修复 园陵,将何以加此!”于是乃止。转散骑常侍、少府,不拜,出补东阳太守。除建 威将军、吴国内史。卒官。籍嗣位,至散骑常侍、大长秋。
羡字令则。清和有准。才年七岁,遇苏峻难,随父在石头,峻甚爱之,恆置膝 上。羡阴白其母,曰:“得一利刀子,足以杀贼。”母掩其口,曰:“无妄言!” 年十五,将尚寻阳公主,羡不欲连婚帝室,仍远遁去。监司追,不获已,乃出尚公 主,拜驸马都尉。弱冠,与琅邪王洽齐名,沛国刘惔、太原王濛、陈郡殷浩并与交 好。
骠骑将军何充出镇京口,请为参军。穆帝又以为抚军参军,征补太常博士,皆 不就。后拜秘书丞、义兴太守。征北将军褚裒以为长史。既到,裒谓佐吏曰:“荀 生资逸群之气,将有冲天之举,诸君宜善事之。”寻迁建威将军、吴国内史。除北 中郎将、徐州刺史、监徐兗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假节。殷浩以羡在事有能名, 故居以重任。时年二十八,中兴方伯,未有如羡之少者。羡至镇,发二州兵,使参 军郑袭戍准阴。羡寻北镇准阴,屯田于东阳之石鳖。寻加监青州诸军事,又领兗州 刺史,镇下邳。羡自镇来朝,时蔡谟固让司徒,不起,中军将军殷浩欲加大辟,以 问于羡。羡曰:“蔡公今日事危,明日必有桓文之举。”浩乃止。
及慕容俊攻段兰于青州,诏使羡救之。俊将王腾、赵盘寇琅邪、鄄城,北境骚 动。羡讨之,擒腾,盘迸走。军次琅邪,而兰已没,羡退还下邳,留将军诸葛攸、 高平太守刘庄等三千人守琅邪,参军戴逯、萧鎋二千人守泰山。是时,慕容兰以数 万众屯汴城,甚为边害。羡自光水引汶通渠,至于东阿以征之。临阵,斩兰。帝将 封之,羡固辞不受。
先是,石季龙死,胡中大乱,羡抚纳降附,甚得众心。以疾笃解职。后除右军 将军,加散骑常侍,让不拜。升平二年卒,时年三十八。帝闻之,叹曰:“荀令则、 王敬和相继凋落,股肱腹心将复谁寄乎!”追赠骠骑将军。
范汪,字玄平,雍州刺史晷之孙也。父稚,蚤卒。汪少孤贫,六岁过江,依外 家新野庾氏。荆州刺史王澄见而奇之,曰:“兴范族者,必是子也。”年十三,丧 母,居丧尽礼,亲邻哀之。及长,好学。外氏家贫,无以资给,汪乃庐于园中,布 衣蔬食,然薪写书,写毕,诵读亦遍,遂博学多通,善谈名理。弱冠,至京师,属 苏峻作难。王师败绩,汪乃遁逃西归。庾亮、温峤屯兵寻阳,时行李断绝,莫知峻 之虚实,咸恐贼强,未敢轻进。及汪至,峤等访之,汪曰:“贼政令不一,贪暴纵 横,灭亡已兆,虽强易弱。朝廷有倒悬之急,宜时进讨。”峤深纳之。是日,护军、 平南二府礼命交至,始解褐,参护军事。贼平,赐爵都乡侯。复为庾亮平西参军、 从讨郭默,进爵亭侯。辟司空郗鉴掾,除宛陵令。复参亮征西军事,转州别驾。汪 为亮佐使十有余年,甚相钦待。转鹰扬将军、安远护军、武陵内史,征拜中书侍郎。
时庾翼将悉郢汉之众以事中原,军次安陆,寻转屯襄阳。汪上疏曰:
臣伏思安西将军翼今至襄阳,仓卒攻讨,凡百草创,安陆之调,不复为襄阳之 用。而玄冬之月,沔汉乾涸,皆当鱼贯百行,排推而进。设一处有急,势不相救。 臣所至虑一也。又既至之后,桓宣当出。宣往实翦豺狼之林,招携贰之众,待之以 至宽,御之以无法。田畴垦辟,生产始立,而当移之,必有嗷然,悔吝难测。臣所 至虑二也。襄阳顿益数万口,奉师之费,皆当出于江南。运漕之难,船人之力,不 可不熟计。臣之所至虑三也。且申伯之尊,而与边将并驱。又东军不进,殊为孤悬。 兵书云:“知彼知此,百战不殆。知彼不知此,一胜一负。”贼诚衰弊,然得臣犹 在;我虽方隆,今实未暇。而连兵不解,患难将起,臣所至虑四也。
翼岂不知兵家所患常在于此,顾以门户事任,忧责莫大,晏然终年,忧心情所 安,是以抗表辄行,毕命原野。以翼宏规经略,文武用命,忽遇衅会,大事便济。 然国家之虑,常以万全,非至安至审,王者不举。臣谓宜严诏谕翼,还镇养锐,以 为后图。若少合圣听,乞密出臣表,与车骑臣冰等详共集议。
寻而骠骑将军何充辅政,请为长史。桓温代翼为荆州,复以汪为安西长史。温 西征蜀,委以留府。蜀平,进爵武兴县侯。而温频请为长史、江州刺史,皆不就。 自请还京,求为东阳太守。温甚恨焉。在郡大兴学校,甚有惠政。顷之,召入,频 迁中领军、本州大中正。时简文帝作相,甚相亲昵,除都督徐兗青冀四州扬州之晋 陵诸军事、安北将军、徐兗二州刺史、假节。
既而桓温北伐,令汪率文武出梁国,以失期,免为庶人。朝廷惮温不敢执,谈 者为之叹恨。汪屏居吴郡,从容讲肆,不言枉直。后至姑孰,见温。温时方起屈滞 以倾朝廷,谓汪远来诣己,倾身引望,谓袁宏曰:“范公来,可作太常邪?”汪既 至,才坐,温谢其远来意。汪实来造温,恐以趋时致损,乃曰:“亡兒瘗此,故来 视之。”温殊失望而止。时年六十五,卒于家。赠散骑常侍,谥曰穆。长子康嗣, 早卒。康弟宁,最知名。
宁字武子。少笃学,多所通览。简文帝为相,将辟之,为桓温所讽,遂寝不行。 故终温之世,兄弟无在列位者。时以浮虚相扇,儒雅日替,宁以为其源始于王弼、 何晏,二人之罪深于桀纣,乃著论曰:
或曰:“黄唐缅邈,至道沦翳,濠濮辍咏,风流靡托,争夺兆于仁义,是非成 于儒墨。平叔神怀超绝,辅嗣妙思通微,振千载之颓纲,落周孔之尘网。斯盖轩冕 之龙门,濠梁之宗匠。尝闻夫子之论,以为罪过桀纣,何哉?”
答曰:“子信有圣人之言乎?夫圣人者,德侔二仪,道冠三才,虽帝皇殊号, 质文异制,而统天成务,旷代齐趣。王何蔑弃典文,不遵礼度,游辞浮说,波荡后 生,饰华言以翳实,骋繁文以惑世。搢绅之徒,翻然改辙,洙泗之风,缅焉将堕。 遂令仁义幽沦,儒雅蒙尘,礼坏乐崩,中原倾覆。古之所谓言伪而辩、行僻而坚者, 其斯人之徒欤!昔夫子斩少正于鲁,太公戮华士于齐,岂非旷世而同诛乎!桀纣暴 虐,正足以灭身覆国,为后世鉴诫耳,岂能回百姓之视听载!王何叨海内之浮誉, 资膏粱之傲诞,画螭魅以为巧,扇无检以为俗。郑声之乱乐,利口之覆邦,信矣哉! 吾固以为一世之祸轻,历代之罪重,自丧之衅小,迷众之愆大也。”
宁崇儒抑俗,率皆如此。
温薨之后,始解褐为余杭令,在县兴学校,养生徒,洁己修礼,志行之士莫不 宗之。期年之后,风化大行。自中兴已来,崇学敦教,未有如宁者也。在职六年, 迁临淮太守,封阳遂乡侯。顷之,征拜中书侍郎。在职多所献替,有益政道。时更 营新庙,博求辟雍、明堂之制,宁据经传奏上,皆有典证。孝武帝雅好文学,甚被 亲爱,朝廷疑议,辄谘访之。宁指斥朝士,直言无讳。
王国宝,宁之甥也,以谄媚事会稽王道子,惧为宁所不容,乃相驱扇,因被疏 隔。求补豫章太守,帝曰:“豫章不宜太守,何急以身试死邪?”宁不信卜占,固 请行,临发,上疏曰:“臣闻道尚虚简,政贵平静,坦公亮于幽显,流子爱于百姓, 然后可以经夷险而不忧,乘休否而常夷。先王所以致太平,如此而已。今四境晏如, 烽燧不举,而仓庾虚秏,帑藏空匮。古者使人,岁不过三日,今之劳扰,殆无三日 休停,至有残刑翦发,要求复除,生兒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妻娶。岂不怨结人鬼, 感伤和气。臣恐社稷之忧,积薪不足以为喻。臣久欲粗启所怀,日复一日。今当永 离左右,不欲令心有余恨。请出臣启事,付外详择。”帝诏公卿牧守普议得失,宁 又陈时政曰:
古者分土割境,以益百姓之心;圣王作制,籍无黄白之别。昔中原丧乱,流寓 江左,庶有旋反之期,故许其挟注本郡。自尔渐久,人安其业,丘垄坟柏,皆已成 行,虽无本邦之名,而有安土之实。今宜正其封疆,以土断人户,明考课之科,修 闾伍之法。难者必曰:“人各有桑梓,俗自有南北。一朝属户,长为人隶,君子则 有土风之慨,小人则怀下役之虑。”斯诚并兼者之所执,而非通理者之笃论也。古 者失地之君,犹臣所寓之主,列国之臣,亦有违適之礼。随会仕秦,致称《春秋》; 乐毅宦燕,见褒良史。且今普天之人,原其氏出,皆随世迁移,何至于今而独不可?
凡荒郡之人,星居东西,远者千余,近者数百,而举召役调,皆相资须,期会 差违,辄致严坐,人不堪命,叛为盗贼。是以山湖日积,刑狱愈滋。今荒小郡县, 皆宜并合,不满五千户,不得为郡,不满千户,不得为县。守宰之任,宜得清平之 人。顷者选举,惟以恤贫为先,虽制有六年,而富足便退。又郡守找吏,牵置无常, 或兼台职,或带府官。夫府以统州,州以监郡,郡以莅县,如令互相领帖,则是下 官反为上司,赋调役使无复节限。且牵曳百姓,营起廨舍,东西流迁,人人易处, 文书簿籍,少有存者。先之室宇,皆为私家,后来新官,复应修立。其为弊也,胡 可胜言!
又方镇去官,皆割精兵器杖以为送故,米布之属不可称计。监司相容,初无弹 纠。其中或有清白,亦复不见甄异。送兵多者至有千余家,少者数十户。既力人私 门,复资官廪布。兵役既竭,枉服良人,牵引无端,以相充补。若是功勋之臣,则 已享裂土之祚,岂应封外复置吏兵乎!谓送故之格宜为节制,以三年为断,夫人性 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禄不足以富家,是得 之有由,而用之无节。蒱酒永日,驰骛卒年,一宴之馔,费过十金,丽服之美,不 可赀算,盛狗马之饰,营郑卫之音,南亩废而不垦,讲诵阙而无闻,凡庸竞驰,傲 诞成俗。谓宜验其乡党,考其业尚,试其能否,然后升进。如此,匪惟家给人足, 贤人岂不继踵而至哉!
官制谪兵,不相袭代,顷者小事,便从补役,一愆之违,辱及累世,亲戚傍支, 罹其祸毒,户口减秏,亦由于此。皆宜料遣,以全国信,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 成人也。十五为中殇,以为尚童幼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则备成人之役矣。以十三 为半丁,所任非复童幼之事矣。岂可伤天理,远经典,困苦万姓,乃至此乎!今宜 修礼文,以二十为全丁,十六至十九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滋繁矣。
帝善之。
初,宁之出,非帝本意,故所启多合旨。宁在郡又大设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 石,以供学用,改革旧制,不拘常宪。远近至者千余人,资给众费,一出私禄。并 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学生,课续五经。又起学台,功用弥广,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 曰:“豫章郡居此州之半。太守臣宁入参机省,出宰名郡,而肆其奢浊,所为狼籍。 郡城先有六门,宁悉改作重楼,复更开二门,合前为八。私立下舍七所。臣伏寻宗 庙之设,各有品秩,而宁自置家庙。又下十五县,皆使左宗庙,右社稷,准之太庙, 皆资人力,又夺人居宅,工夫万计。宁若以古制宜崇,自当列上,而敢专辄,惟在 任心。州既闻知,既符从事,制不复听。而宁严威属县,惟令速立。愿出臣表下太 常,议之礼典。”诏曰:“汉宣云:可与共治天下者,良二千石也!若范宁果如凝 之所表者,岂可复宰郡乎!”以此抵罪。子泰时为天门太守,弃官称诉。帝以宁所 务惟学,事久不判。会赦,免。
初,宁尝患目痛就中书侍郎张湛求方,湛因嘲之曰:“古方,宋阳里子少得其 术,以授鲁东门伯,鲁东门伯以授左丘明,遂世也上传。及汉杜子夏郑康成、魏高 堂隆、晋左太冲,凡此诸贤,并有目疾,得此方云:用损读书一,减思虑二,专内 视三,简外观四,旦晚起五,夜早眠六。凡六物熬以神火,下以气簁,蕴于胸中七 日,然后纳诸方寸。修之一时,近能数其目睫,远视尺捶之余。长服不已,洞见墙 壁之外。非但明目,乃亦延年。”既免官,家于丹阳,犹勤经学,终年不辍。年六 十三,卒于家。
初,宁以《春秋谷梁氏》未有善释,遂沈思积年,为之集解。其义精审,为世 所重。既而徐邈复为之注,世亦称之。
子泰,元熙中,为护军将军。
坚字子常。博学善属文。永嘉中,避乱江东,拜佐著作郎、抚军参军。讨苏峻, 赐爵都亭侯。累迁尚书右丞。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合布三十匹,有 司正刑弃市。广二子,宗年十三,云年十一,黄幡挝登闻鼓乞恩,辞求自没为奚官 奴,以赎父命。尚书郎硃暎议以为天下之人父,无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 惧死罪之刑,于此而弛。坚亦同暎议。时议者以广为钳徒,二兒没入,既足以惩, 又使百姓知父子道,圣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听减广死罪为五岁刑,宗等付奚官为奴, 而不为永制。坚驳之曰:“自淳朴浇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杀之所以止杀。 虽时有赦过宥罪,议狱缓死,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也。且既许宗等,宥广以死, 若复有宗比而不求赎父者,岂得不摈绝人伦,同之禽兽邪!案主者今奏云,惟特听 宗等而不为永制。臣以为王者之作,动关盛衰,嚬笑之间,尚慎所加,况于国典, 可以徒亏!今之所以宥广,正以宗等耳。人之爱父,谁不如宗?今既居然许宗之请, 将来诉者,何独匪民!特听之意,未见其益;不以为例,交兴怨讟。此为施一恩于 今,而开万怨于后也。”成帝从之,正广死刑。后迁护军长史,卒官。
子启,字荣期,虽经学不及坚,而以才义显于当世。于时清谈之士庾龢、韩伯、 袁宏等,并相知友。为秘书郎,累居显职,终于黄门侍郎。父子并有文笔传于世。
刘惔,字真长,沛国相人也。祖宏,字终嘏,光禄勋。宏兄粹,字纯嘏,侍中。 宏弟潢,字冲嘏,吏部尚书。并有名中朝。时人语曰:“洛中雅雅有三嘏。”父耽, 晋陵太守,亦知名。惔少清远,有标奇,与母任氏寓居京口,家贫,织芒屩以为养, 虽荜门陋巷,晏如也。人未之识,惟王导深器之。后稍知名,论者比之袁羊。惔喜, 还告其母。其母,聪明妇人也,谓之曰:“此非汝比,勿受之。”又有方之范汪者。 惔复喜,母又不听。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 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与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 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 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坐抚掌大笑,咸称美之。
累迁丹阳尹。为政清整,门无杂宾。时百姓颇有讼官长者,诸郡往往有相举正, 惔叹曰:“夫居下讪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岂不以其敦本正源,镇 静流末乎!君虽不君,下安可以失礼。若此风不革,百姓将往而不反。”遂寝而不 问。
性简贵,与王羲之雅相友善。郗愔有伧奴善知文章,羲之爱之,每称奴于忄炎。 惔曰:“何如方回邪?”羲之曰:“小人耳,何比郗公!”惔曰:“若不如方回, 故常奴耳。”桓温尝问惔:“会稽王谈更进邪?”惔曰:“极进,然故第二流耳。” 温曰:“第一复谁?”惔曰:“故在我辈。”其高自标置如此。
惔每奇温才,而知其有不臣之迹。及温为荆州,惔言于帝曰:“温不可使居形 胜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帝自镇上流,而己为军司,帝不纳。又请自行,复不 听。及温伐蜀,时咸谓未易可制,惟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云:“以蒱博验之, 其不必得,则不为也。恐温终专制朝廷。”及后竟如其言。尝荐吴郡张凭,凭卒为 美士,众以此服其知人。
尤好《老庄》,任自然趣。疾笃,百姓欲为之祈祷,家人又请祭神,惔曰: “丘之祷久矣。”年三十六,卒官。孙绰为之诔云:“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 事之心。”时人以为名言。后绰尝诣褚裒,言及惔,流涕曰:“可谓人之云亡,邦 国殄瘁。”裒大怒曰:“真长生平何尝相比数,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邪!”其为名 流所敬重如此。
张凭,字长宗。祖镇,苍梧太守。凭年数岁。镇谓其父曰:“我不如汝有佳兒。” 凭曰:“阿翁岂宜以子戏父邪!”及长,有志气,为乡闾所称。举孝廉,负其才, 自谓必参时彦。初,欲诣惔,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既至,惔处之下坐,神意不接, 凭欲自发而无端。会王就濛惔清言,有所不通,凭于末坐判之,言旨深远,足暢彼 我之怀,一坐皆惊。惔延之上坐,清言弥日,留宿至旦遣之。凭既还船,须臾,惔 遣传教觅张孝廉船,便召与同载,遂言之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窣 为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伯年数岁,至大 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著襦,寻当作复衤军。”伯曰: “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著襦,下亦当暖。” 母甚异之。及长,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艺。舅殷浩称之曰:“康伯能自标置,居然 是出群之器。”颍川庾龢名重一时,少所推服,常称伯及王坦之曰:“思理伦和, 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还,吾皆百之矣。”
举秀才,征佐著作郎,并不就。简文帝居籓,引为谈客,自司徒左西属转抚军 掾、中书郎、散骑常侍、豫章太守,入为侍中。陈郡周勰为谢安主簿,居丧废礼, 崇尚庄老,脱落名教。伯领中正,不通勰,议曰:“拜下之敬,犹违众从礼。情理 之极,不宜以多比为通。”时人惮焉。”识者谓伯可谓澄世所不能澄,而裁世所不 能裁者矣,与夫容己顺众者,岂得同时而共称哉!
王坦之又尝著《公谦论》,袁宏作论以难之。伯览而美其辞旨,以为是非既辩, 谁与正之,遂作《辩谦》以折中曰:
夫寻理辩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则彼我之趣可得而详也。夫谦之 为义,存乎降己者也。以高从卑,以贤同鄙,故谦名生焉。孤寡不谷,人之所恶, 而侯王以自称,降其贵者也。执御执射,众之所贱,而君子以自目,降其贤才也。 与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岂殊哉!舍此二者,而更求其义,虽南辕求冥,终莫近也。
夫有所贵,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谦焉。譬影响之与形声,相与而立。道 足者,忘贵贱而一贤愚;体公者,乘理当而均彼我。降挹之义,于何而生!则谦之 为美,固不可以语至足之道,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必尚于至当,而必 造乎匿善。至理在乎无私,而动之于降己者何?诚由未能一观于能鄙,则贵贱之情 立;非忘怀于彼我,则私己之累存。当其所贵在我则矜,值其所贤能之则伐。处贵 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贵;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骤称其能。是以知矜贵之伤德者, 故宅心于卑素;悟骤称之亏理者,故情存于不言。情存于不言,则善斯匿矣;宅心 于卑素,则贵斯降矣。夫所况君子之流,苟理有未尽,情有未夷,存我之理未冥于 内,岂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滞哉!体有而拟无者,圣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 之情。虽所滞不同,其于遣情之累缘有弊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也。故惩 忿窒欲,著于《损》象;卑以自牧,实系《谦》爻。皆所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 余者也。
王生之谈,以至理无谦,近得之矣。云人有争心,善不可收,假后物之迹,以 逃动者之患,以语圣贤则可,施之于下斯者,岂惟逃患于外。亦所以洗心于内也。
转丹阳尹、吏部尚书、领军将军。既疾病,占候者云:“不宜此官。”朝廷改 授太常,未拜,卒,时年四十九,即赠太常。子璯,官至衡阳太守。
史臣曰:王湛门资台铉,地处膏腴,识表邻机,才惟王佐。叶宣尼之远契,玩 道韦编;遵伯阳之幽旨,含虚牝谷。所谓天质不雕,合于大朴者也。安期英姿挺秀, 籍甚一时,朝野挹其风流,人伦推其表烛。虽崇勋懋绩有阙于旂常,素德清规足传 于汗简矣。怀祖鉴局夷远,冲衿玉粹。坦之墙宇疑旷,逸操金贞。腾讽庾之良笺, 情嗤语怪;演《废庄》之宏论,道焕崇儒。或寄重文昌,允釐于衮职;或任华纶阁, 密勿于王言。咸能克著徽音,保其荣秩,美矣!国宝检行无闻,坐升彼相,混暗识 于心镜,开险路于情田。于时疆埸多虞,宪章罕备,天子居缀旒之连,人臣微覆餗 之忧。于是窃势拥权,黩明王之彝典;穷奢纵侈,假凶竖之余威。绣桷雕楹,陵跨 于宸极;丽珍冶质,充牣于帷房。亦犹犬彘腴肥,不知祸之将及。告尽私室,固其 宜哉!荀景猷履孝居忠,无惭往烈。范玄平陈谋献策,有会时机。崧则思业该通, 缉遗经于已紊。汪则风飚直亮,抗高节于将颠,扬榷而言,俱为雅士。刘韩俊爽, 标置轶群,胜气笼霄,飞谈卷雾,并兰芬菊耀,无绝于终古矣。
赞曰:处冲纯懿,是称奇器。养素虚庭,同尘下位。雅道虽屈,高风不坠。猗 欤后胤,世传清德。帝室驰芬,士林扬则。国宝庸暗,托意骄奢。既丰其屋,终蔀 其家。荀范令望,金声远暢。刘韩秀士,珠谈间起。异术同华,葳蕤青史。
作品简介:《汉书》,又称《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二十四史”之一。由汉朝东汉时期史学家班固编撰,前后历时二十余年,于建初年中基本修成,后唐朝颜师古为之释注。其中《汉书》八表由班固之妹班昭补写而成,《汉书》天文志由班固弟子马续补写而成。《汉书》是继《史记》之后中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 《汉书》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下至新朝王莽地皇四年(公元23年)共232年的史事。《汉书》开创了“包举一代”的断代史体例。《汉书》包括“本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列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全书共八十万字。《汉书》记载的时代与《史记》有交叉,汉武帝中期以前的汉朝西汉历史,两书都有记述。这一部分,《汉书》的这一部分,多用《史记》旧文,但由于作者思想的差异和材料取舍标准不尽相同,移用时也有增删改动。在叙事上,《汉书》的特点是注重史事的系统、完备,凡事力求有始有终,记述明白。这为我们了解、研究西汉历史,提供了很大的方便。至今,凡是研究西汉历史,无不以《汉书》作为基本史料。在体裁方面。《汉书》与《史记》同为纪传体史书。不同的是,《史记》起于传说“五帝”,止于汉武帝时代,是一部通史;而《汉书》却是专一记述西汉一朝史事的断代史。这种纪传体的断代史体裁,是班固的创造。以后历代的“正史”都采用了这种体裁。这是班固对于我国史学的重大贡献。《汉书》把《史记》的“本纪”改称“纪”,“列传”改称“传”,“书”改称“志”,取消了“世家”,汉代勋臣世家一律编入“传”。这些变化,被后来的一些史书沿袭下来。《汉书》比较完整地引用诏书、奏议,成为《汉书》的重要特点。此外,边疆诸少数民族传的内容也相当丰富。《汉书》多用古字古义,文字艰深难懂,以至于班固同时代的人,竟必须为《汉书》作音义的注解方可读懂。据《隋书·经籍志》记载,自东汉至南北朝期间,为《汉书》作注的大约就有近20家,而其中以注释音义居多。关于《汉书》的注本,唐朝以前诸家所注都已失传。清朝的王先谦仿经疏体例注释旧史的代表作《汉书补注》,该书旁采诸家之说,经多年穷究,使疑难不解之处得以通晓,因而至今仍受国内外史学界推崇。这些注释,对于《汉书》中的字音、字义和史实等均有详细考证,为我们阅读《汉书》提供了便利,成为今天使用《汉书》的重要工具。《汉书》在中国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很突出。它写社会各阶层人物都以“实录”精神,平实中见生动,堪称后世传记文学的典范,例如《霍光传》、《苏武传》、《外戚传》、《朱买臣传》等。除此之外,《汉书》亦记载少数民族历史。《汉书》继承《史记》为少数民族专门立传的优良传统,运用新史料将《史记·大宛传》扩充为《西域传》,叙述了西域几十个地区和邻国的历史以补充,增补了大量汉武帝以后的史实,这些记载,均是研究亚洲有关各国历史的珍贵资料。……
作品简介:《后汉书》,“二十四史”之一,是一部记载汉朝东汉时期历史的纪传体断代史,由中国南朝宋时期的历史学家范晔编撰。与《史记》、《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后汉书》中分十纪、八十列传和八志(取自司马彪《续汉书》),全书主要记述了上起东汉的汉光武帝建武元年(25年),下至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后汉书》大部分沿袭《史记》、《汉书》的现成体例,但在成书过程中,范晔根据汉朝东汉时期一代历史的具体特点,则又有所创新,有所变动。《后汉书》结构严谨,编排有序。如八十列传,大体是按照时代的先后进行排列的。最初的三卷为两汉之际的风云人物,其后的九卷是光武时代的宗室王侯和重要将领。《后汉书》的进步性还体现在勇于暴露黑暗政治,同情和歌颂正义的行为方面,一方面揭露鱼肉人民的权贵,另一方面又表彰那些刚强正直、不畏强暴的中下层人士。例如,在《王充王符仲长统传》中,范晔详细地收录了八篇抨击时政的论文。《后汉书》自有其特点。从体例上看,与《史记》和《汉书》相比,有一些改进。在本纪方面,它不同于《汉书》的一帝一纪,而是援引《史记·秦始皇本纪》附二世胡亥和秦王子婴的先例,在《和帝纪》(和帝刘肇)后附殇帝(殇帝刘隆),《顺帝纪》(顺帝刘保)后附冲、质二帝。这既节省了篇幅,又不遗漏史实,一举而两得。在皇后方面,改变了《史记》与《汉书》将皇后列入《外戚传》(吕后除外)的写法,为皇后写了本纪。这样改动,符合东汉六个皇后临朝称制的史实。在列传方面,《后汉书》除了因袭《史记》、《汉书》的列传外,还新增了党锢、宦者、文苑、独行、方术、逸民和列女七种列传。……
作品简介:《三国志》,二十四史之一,是由晋朝西晋时期史学家陈寿所著,记载中国三国时期的纪传体史书,是二十四史中评价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国志最早以《魏书》《蜀书》《吴书》三书单独流传。为了避免曹魏的《魏书》与南北朝时期北魏的《魏书》相互混淆,北宋王朝在咸平六年(1003年)将三书合为一书,最终成书。因此《三国志》是三国分立时期结束后文化重新整合的产物。此书完整地记叙了自汉末至晋初近百年间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的历史全貌。《三国志》也是二十四史中最为特殊的一部,因为其过于简略,没有记载王侯、百官世系的“表”,也没有记载经济、地理、职官、礼乐、律历等的“志”,不符合《史记》和《汉书》所确立下来的一般正史的规范。《三国志》全书共六十五卷,《魏书》三十卷,《蜀书》十五卷,《吴书》二十卷。《三国志》名:为志其实无志。魏志有本纪,列传,蜀,吴二志只有列传,陈寿是晋朝朝臣,晋承魏而得天下,所以《三国志》尊魏为正统。《三国志》为曹操、曹丕、曹叡分别写了武帝纪 、文帝纪、明帝纪;而《蜀书》则记刘备为先主传、刘禅为后主传;孙权称吴主传,记孙亮、孙休、孙皓为三嗣主传,均只有传,没有纪。从篇幅来看,《魏书》约占全书的二分之一,《吴书》约占三分之一,《蜀书》约占将近六分之一,这可能与史料的多少有关。在陈寿撰《三国志》以前,已经出现了一些有关魏、吴的史作,如王沈的《魏书》、鱼豢的《魏略》、韦昭的《吴书》等,可供陈寿参考取材。但蜀汉不设有史官,仅有陈寿在蜀为官收集,这造成了蜀汉史料的缺乏。《三国志》取材精审,作者对史实经过认真的考订、慎重的选择。这虽使《三国志》拥有文辞简约的特点,但也造成关键人物记载史料不足的缺点。《三国志》主要善于叙事,文笔也简洁,剪裁得当,当时就受到赞许。与陈寿同时的夏侯湛写作《魏书》,看到《三国志》也倍加赞赏,认为没有另写新史的必要,竟毁弃了自己本来的著作。后人更是推崇备至,认为在记载三国历史的史书中,独有陈寿的《三国志》可以同《史记》、《汉书》等相媲美。因此,其他各家的三国史相继泯灭无闻,只有《三国志》还一直流传到现今。陈寿所著的《三国志》,与前三史一样,也是私人修史。他死后,尚书郎范頵上表说:“陈寿作《三国志》,辞多劝诫,朋乎得失,有益风化,虽文艳不若相如,而质直过之,愿垂采录。”由此可见,《三国志》书成之后,就受到了当时人们的好评和称赞。陈寿叙事简略,三书很少重复,记事翔实。在材料的取舍上也十分严慎,为历代史学家所重视。史学界把《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视为纪传体史学名著。《三国志》对汉魏关系有所隐讳,但措词微而不诬,并于别处透露出来一些真实情况。如建安元年(196年)汉献帝迁都许昌,本是曹操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不臣之举。陈寿在这里不用明文写曹操的政治企图,这是隐讳。但写迁都而不称天子,却写“董昭等劝太祖都许”,提到了这样的细节,迁都许昌曹操并不是完全没有参与,这就是微词了。《三国志》行文简明。它常用简洁的笔墨,写出传神的人物。《先主传》记曹操与刘备论英雄,当曹操说出“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之时,“先主方食,失匕箸”的记载使刘备韬晦的心情,跃然纸上。《周瑜鲁肃吕蒙传》记载的曹操听到刘备占据了荆州之时,“方作书,落笔于地”的情态,生动地烘托出刘备在曹操心目中和当时局势中的地位。书中写名士的风雅、谋士的方略、武将的威猛,大多着墨不多,却栩栩如生,在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为后世所称赞,也为我们如今对历史的研究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史料。习凿齿《汉晋春秋》以蜀汉为正统,与陈寿的《三国志》以曹魏为正统形成对比……
作品简介:《晋书》是中国的《二十四史》之一,唐代房玄龄等人合著,作者共二十一人。该书记载的历史上起于东汉末年司马懿早年,下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420年)刘裕废晋帝自立,以宋代晋。《晋书》同时还以“载记”形式,记述了十六国政权的状况。原有叙例、目录各一卷,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共一百三十二卷。《二十四史》中的《晋书》是唐朝时期编写,晚于南北朝时期的《南齐书》、《宋书》等,但唐朝之前已经存在几部不同版本的晋书了。唐修《晋书》,一百三十卷,包括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纪三十卷,后来叙例、目录失传,原有一百三十二卷。《晋书》作者共二十一人。监修三人: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天文、律历、五行等三志的作者:李淳风。《晋书》采用世家之体而取载记之名,用高于列传的规格完整记述了各族政权在中原割据兴灭的始末,给各割据政权以适当的历史地位,较好解决了中原皇朝与各族政权并载一史的难题,这一作法大得历代史家赞赏。载记中对十六国政权只称“僭伪”,不辨华夷,体现了唐朝统治者华夷一体,天下一家的大一统思想,这更是我们今天阅读《晋书》时要特别注意的。晋代史事错综复杂,比两汉史都要难写一些,《晋书》用四种体裁相互配合,较好解决了这一难题。它的类目比较齐全,反映的社会典章制度内容比较全面。《食货志》和《刑法志》叙事包罗东汉,可补《后汉书》之不足。《地理志》对研究魏晋之际行政区划变更,州县制的变迁,都很有作用。《晋书》十志,多出于学有所长的专家之手,内容比较精当。《天文志》、《律历志》、《五行志》为著名科学家李淳风所修,一直为世所称,其中《天文》、《律历》二志尤为精审。《天文志》记载了汉魏以来天文学的三大流派;盖天说、宣夜说和浑天说,并对浑天说作了肯定;《晋书》·一百三十卷(内府刊本):唐房乔等奉敕撰。刘知几《史通·外篇》谓贞观中诏,前后《晋史》十八家,未能尽善,敕史官更加纂撰。自是,言《晋史》者皆弃其旧本,竞从新撰。……
作品简介:《宋书》二十四史之一。是一部记述南朝刘宋一代历史的纪传体史书。南朝梁沈约撰,含本纪十卷、志三十卷、列传六十卷,共一百卷。今本个别列传有残缺,有纪、传、志而无表,成书草率,叙事又多忌讳,但保存史料较多。少数列传是后人用唐高峻《小史》、《南史》所补。八志原排在列传之后,后人移于本纪、列传之间,并把律历志中律与历两部分分割开。《宋书》收录当时的诏令奏议、书札、文章等各种文献较多,保存了原始史料,有利于后代的研究。《宋书》篇幅大,一个重要原因是很注意为豪门士族立传。宋是继东晋以后在南方建立的封建王朝。大明六年(公元462年),徐爰领著作郎,他参照前人旧稿,编成“国史”,上自东晋义熙元年(公元405年)刘裕实际掌权开始,下讫大明时止。《隋书·经籍志》著录徐爰宋书六十五卷,可见他的书曾和沈约宋书并行,现在《太平御览》等类书中,还保存了徐爰宋书的残篇零段。但徐爰不久为宋朝所斥退,宋朝“国史”的修撰也就停了下来。《宋书》列传名录有姓名者,凡二百三十余人。宋书在长期流传过程中,有不少散失,到北宋时,竟有漏脱数页或全卷的。据北宋末年人晃说之所说;“沈约宋书一百卷,嘉祐末诏馆阁校讐,始列学官。尚多残脱骈舛,或杂以李延寿南史。”(高山集卷十二读宋书)据前人的考订和我们整理过程中所考查到的,宋书卷四少帝纪有阙页,为后人所补。卷四十六除到彦之传阙而未补外,其余都是后人用南史等书补足。卷六十二张敷传和卷五十九张畅传,补阙者没有通检全书,把南史张邵传后的张敷、张畅附传也一起钞录进去。这样就出现了宋书有两篇张敷传和两篇张畅传的情况。卷七十六朱脩之宗悫王玄谟传,原卷也有阙失,由后人采南史等书补入。这些记载虽然是极不充分,而且还是经过严重歪曲的,但终究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当时阶级矛盾、阶级斗争的线索。此外,宋书的谢灵运传及传末的史论,谈到了魏晋以来文学的发展和演变,以及沈约自己关于诗歌声律的主张,是研究六朝文学批评史的重要资料。夷蛮传对于南朝前期我国和亚洲各国人民之间经济、文化的友好交往,也作了适当的叙述。在宋书八志中,有些志是比较可取的,如《宋书·律历志》收了杨伟的景初历全文,以及何承天的元嘉历、祖冲之的大明历全文,这几种历法都是能够反映当时自然科学水平的著作。《宋书·乐志》保存了许多汉魏乐府诗篇。州郡志对南方地区自三国以来的地理沿革,以及东晋以来的侨置州郡分布情况,讲得比较详细。而且在每个州郡名下,都记载着户口数。这些户口数固然不尽准确可信,但多少使人得知当时南方人口分布的一个大概轮廓。……
作品简介:《南齐书》为二十四史之一,是南朝皇族梁萧子显所撰的历史书,全书六十卷,现存五十九卷。书中记述了南朝萧齐王朝自齐高帝建元元年(公元479年)至齐和帝中兴二年(公元502年),共二十三年史事,是现存关于南齐最早的纪传体断代史。萧子显还著有后汉书一百卷、贵俭传三十卷、文集二十卷,都没有流传下来。《南齐书》同《宋书》一样,都宣扬神秘的思想、佛法的深远,又都过分讲究华丽的辞藻,这是它们的缺点,也是那个时代留下的印记。《南齐书》文字比较简洁,文笔流畅,叙事完备。列传的撰写,继承了班固《汉书》的类叙法,又借鉴沈约《宋书》的代叙法,能于一传中列述较多人物,避免人各一传不胜其繁的弊病。又书中各志及类传,除少数外,大都写有序文,借以概括全篇内容,提示写作主旨。从《后汉纪》、《宋书》到《南齐书》对佛教宣传的不断升格,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出佛教势力从魏晋到南朝不断发展,并取得国教地位的历史过程。佛教势力的扩展,真切反映了统治者自身的腐朽和没落。与《宋书》一样,《南齐书》中也存在着大量歪曲史实之处。萧子显是南齐宗室,他在为其祖父写的《高帝本纪》和为父亲萧嶷写的《豫章文献王传》中,都极力进行褒美虚夸,文中不惜使用上万字的篇幅,极尽铺陈夸张之能事,百般夸饰其功绩,而对篡权夺位之类丑行,则千方百计曲笔讳饰,淹没其迹。对于其他人物,书中也经常按当时的利害得失,决定对其的取舍与夺。史德的亏缺影响了《南齐书》的撰著质量。《南齐书》的论赞在形式上模仿范晔的《后汉书》,在思想见识上,则相差甚远。当然萧子显作为一个史学家,对于历史和现实问题,还是有一些独到看法的,这在《南齐书》的论赞中有所反映。他对东昏侯萧宝卷推行暴政、恣意杀戮和奢侈淫欲,导致南齐政权灭亡的历史教训,在《东昏侯本纪》的论赞中做了很好的总结:“史臣曰:‘……东昏侯亡德横流,道归拯乱,躬当剪戮,实启太平。……’赞曰:‘东昏慢道,匹癸方辛。乃隳典则,乃弃彝伦,玩习兵火,终用焚身。’”对于帝王之子从小养尊处优、脱离社会,造成孤陋寡闻、无德无能的严重后果,他也有很清楚的认识,并在书中作了较好的分析,这些对于统治阶层应是有所教益的。……
作品简介:《梁书》是二十四史之一,是唐初姚察、姚思廉撰纪传体史书。包含本纪六卷、列传五十卷,无表、无志。它主要记述了南朝萧齐末年的政治和萧梁皇朝(502—557年)五十余年的史事。其中有二十六卷的后论署为“陈吏部尚书姚察曰”,说明这些卷是出于姚察之手,这几乎占了《梁书》的半数。姚思廉撰《梁书》,除了继承他父亲的遗稿以外,还参考、吸取了梁、陈、隋历朝史家编撰梁史的成果。该书特点之一为引用文以外的部份不以当时流行的骈体文,而以散文书写。《梁书》除一般评论人物的功过、长短之外,往往还顾及到对于社会风气和时代特点的概括。《梁书》在思想上值得称道之处不多,但它在对历史变化的看法上,阐发了一些可取的观点。姚氏父子都是历经数朝的史学家,梁、陈以至隋、唐之际历史的盛衰兴替、风云变化,促使他们进行认真的思考。书中阐述出的人事对于历史变化起着重要作用的观点,当是他们思考的结果。书中对于政权兴起的解释,虽然使用了一些天意、历数等陈腐的词汇,但把落脚点还是放在了人事与人谋上。《梁书》中的《处士传》,全不同于《后汉书》的《逸民传》,传中所记除了有名的道士,就是奉持佛法的居士。这一方面反映了正宗史学的时代特色,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姚氏父子的思想情趣。《梁书》除一般评论人物的功过、长短之外,往往还顾及到对于社会风气和时代特点的概括。在这方面,姚察的见解比姚思廉更凝重、更具有历史的纵深感。如卷三十五后论,是通过齐、梁两朝在对待“前代宗枝”上的不同态度的比较,说明这是一个关系到全局的问题。《梁书》还比较详细地记载了“海南诸国”的情况,这是它超出以前史书的地方。《梁书》类传中还新增《止足传》,这可能是受到许亨、许善心父子所撰《梁书·止足传》的启发而设立的。《梁书》对当时的门阀制度、崇尚佛教等社会特点,也有突出的记载。《梁书》在记事记人方面,常常有一些时间差误、前后矛盾的地方。如《江苹传》称何敬容掌选,序用多非其人,而《何敬容传》则称其“铨序明审,号为称职”。这些互相抵牾的记载,使人莫衷一是,无所适从。《梁书》在笔法上也存在着曲笔增美讳恶的弊病。对于篡代之际大动干戈的血淋淋事实,书中很少如实反映。对于一些权贵歪曲史实大加吹捧的地方也相当多,与《南史》相比较,《梁书》的这个缺点显得更突出一些。……
作品简介:《陈书》是二十四史之一,唐代姚思廉所著,是南朝陈的纪传体断代史著作,记载自陈武帝陈霸先即位至陈后主陈叔宝亡国前后三十三年间的史实。共三十六卷,其中本纪六卷,列传三十卷,无表志。成书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陈朝封建政权只存在了三十三年,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没有特别的建树,或许与此有关。《陈书》内容比不上《梁书》那样充实,本纪和列传都过于简略。《陈书》的史料来源除陈朝的国史和姚氏父子所编旧稿外,还有陈《永定起居注》八卷,《天嘉起居注》二十三卷,《天康光大起居注》十卷,《太建起居注》五十六卷,《至德起居注》四卷等历史材料和他人撰写的史书。从《陈书》中,我们只见到有两卷本纪的后论署为“陈吏部尚书姚察曰”,说明姚察在陈史撰述方面遗留给姚思廉的旧稿比梁史少得多。姚思廉撰《陈书》,主要是参考了陈朝史官陆琼、顾野王、傅縡等人有关陈史的撰述。《陈书》在内容上和文字上都赶不上《梁书》,这一方面反映了姚氏父子在史学功力上的差距;另一方面也多少反映出陈朝时期各方面状况的江河日下。北宋人说:陈朝的特点就是苟且偷安,它没有什么“风化之美”“制治之法”可以为后世效仿的。这话说得大致是不错的。但是,《陈书》所记载的历史内容,有些还是有意义的。唐朝的魏徵、宋朝的曾巩、清朝的赵翼都认为;《陈书》在记述陈朝“其始之所以兴”“其终之所以亡”方面,尤其是在揭示陈武帝的“度量恢廓,知人善任”和陈后主的“躭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方面,还是有它的历史价值的。要注意到魏徵为《梁书》《陈书》所撰写的总论。唐太宗诏修梁、陈、齐、周、隋五代史时,房玄龄和魏徵为总监修,而诸史总论都出于魏徵之手。《梁书》总论在卷六《帝纪》之末;《陈书》总论也在卷六《帝纪》之末,此外在卷七《皇后传》之末,他对陈后主、张贵妃等人腐朽生活还作了史实上的补充,间或也有议论。阅读魏徵写的总论,可以作为从宏观方面把握和分析梁、陈二代历史的参考。……
作品简介:《魏书》是二十四史之一,纪传体题材,是北朝北齐人魏收所著的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书,《魏书》中记载了公元4世纪末至6世纪中叶北魏王朝的历史。《魏书》共124卷,其中本纪12卷,列传92卷,志20卷。因有些本纪、列传和志篇幅过长,又分为上、下,或上、中、下3卷,实共131卷。《魏书》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也是它的重要性之所在,即它是我国封建社会历代“正史”中第一部专记少数民族政权史事的著作。自《史记》、《汉书》开始,历代“正史”中都有少数民族历史记载的专篇。十六国时,出现了许多记述各个割据政权史事的专书,可惜大部分都失传了。研读《魏书》,对于认识我国历史是由多民族共同缔造的这一客观事实,必定会有很大的收获。《魏书》的另一个特点,是它的作者在反映时代特点方面的自觉性。除了它的列传具有比《宋书》更突出的家传色彩以外,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志。《魏书》的志,新增《官氏志》、《释老志》两篇。此志乃魏书首创,首次有史书记载佛道两教的流传及变革,尤其对于记载佛教发展十分详实,可看作是一部中国佛教简史。魏书首辟专篇记录宗教,是其在历史上的功劳。历史上有不少人批评《魏书》,仅刘知几《史通》一书,批评魏收及其《魏书》的地方,就有数十处之多。但历史上也是有人肯定它的。唐初,许多史家认为《魏书》“已为详备”;李延寿更是称赞它“追踪班、马,婉而有则,繁而不芜,持论序言,钩沉致远”。隋唐时期,重撰魏史者甚多,但千载而下,诸家尽亡,《魏书》独存,说明它是经得起历史的选择的。……
作品简介:《北齐书》是史类文学作品,为二十四史之一,是唐朝史学家李百药撰的一部纪传体断代史。该作品共50卷,纪8卷,列传42卷。作品记载上起北魏分裂前十年左右,接续北魏分裂、东魏立国、北齐取代东魏,下迄北齐亡国,前后五十余年史实,而以记载北齐历史为主。《北齐书》是史类文学作品,为二十四史之一,唐代李百药撰。它虽以记载北朝北齐的历史为主,但实际上记述了从高欢起兵到北齐灭亡前后约八十年的历史,集中反映了东魏、北齐王朝的盛衰兴亡。到南宋时,五十卷的《北齐书》仅剩一卷帝纪、十六卷列传是李百药的原文;其余各卷,都是后人根据唐代史家李延寿所撰《北史》抄补修成的。《北齐书》成书时原名《齐书》,为区别于南朝梁萧子显所撰的《齐书》,始改称为《北齐书》,而称后者为《南齐书》。《北齐书》共有五十卷,其中本纪八卷和列传四十二卷。《北齐书》成书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经历了三个朝代(北齐、隋、唐)、共六十多年时间。《北齐书》成书前李百药先后于唐太宗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和三年(公元629年)两次奉诏继续完成父撰《齐书》遗稿,并参考了隋朝史家王劭所撰编年体《齐志》。……
作品简介:《周书》,中国历代正史之一,记载了周书四卷为天像地之建立的周朝(557—581)的纪传体史书。《周书》由唐朝令狐德棻主编,参加编写的还有岑文本和崔仁师等人。成书于贞观十年。共50卷,本纪8卷、列传42卷。《周书》,唐代令狐德棻主编,参加编写的还有岑文本和崔仁师等人。贞观三年(629年),唐太宗诏修梁、陈、齐、周、隋五代史,令狐德棻与岑文本、崔仁师负责撰北周史,成书于贞观十年(636年)。《周书》共五十卷,本纪八卷、列传四十二卷,而史论多出于岑文本之手。贞观十年与《北齐书》《梁书》《陈书》《隋书》同时进呈皇家。本书记载了北朝宇文氏建立的周朝(557—581)的纪传体史书。《周书》文笔简洁爽劲,清代史家赵翼说它“叙事繁简得宜,文笔亦极简劲”。《周书》不只是记述西魏及北周皇朝的史事,内容兼顾了同时代的东魏、北齐、梁与陈等四朝的重大史事,对于帝位更迭、重大动乱,皆详加载明,反映了当时中国历史发展的大势及纷繁的历史事件。……
作品简介:《隋书》二十四史之一。是唐代魏征主编的纪传体史书。全书共八十五卷,其中帝纪五卷,列传五十卷,志三十卷。《隋书》由多人共同编撰,分为两阶段成书,从草创到全部修完共历时三十五年。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令狐德棻提出修梁、陈、北齐、北周、隋等五朝史的建议。次年,唐朝廷命史臣编修,但数年过后,仍未成书。贞观三年(公元629年),重修五朝史,由魏征「总知其务」,并主编此书。《隋书》的作者都是饱学之士,具有很高的修史水平。《隋书》是现存最早的隋史专著,也是《二十五史》中修史水平较高的史籍之一。《隋书》志包括梁陈齐周隋五朝制度,分段叙述。《隋书》弘扬秉笔直书的优良史学传统,品评人物较少阿附隐讳。主编魏征刚正不阿,他主持编写的纪传,较少曲笔,不为尊者讳。《隋书》保存了大量政治、经济以及科技文化资料。其中十志记载梁、陈、北齐、北周和隋五朝的典章制度,有些部分甚至追溯到汉魏。关于《隋书》的作者,一直搞得很乱,《旧唐书》记载“魏徽等撰”。而刘知几《史通》则说颜师古、孔颖达等和于志宁、李淳风诸人共同撰成。还有题为长孙无忌撰述的。这是因为参加《隋书》撰述的人很多,几乎集中了当时大部分有名之士;开始以魏徵为其主编,后来魏徵死了,又由长孙无忌续为主编,完成未完成的部分。《隋书》保存了南北朝以来大量的典章制度为后人研究隋代以及前几朝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包括礼仪、音乐、律历、天文、五行、食货、刑法、百官、地理、经籍等十志。叙述了自汉至隋凡六百年中国书籍之存亡、学术之演变,是对中国古代书籍和学术史的第二次总结,也是对中国学术文化史的一大贡献。《隋书·经籍志》还有一个重要贡献,就是为中国以后的四部图书分类奠定了基础。为后世遵用达一千余年。《隋书》十志虽成于众手,但作者都是学有所长的专家,因此它的内容丰富、充实。在正史书志中,一直享有较高的声誉。《隋书》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全书贯串了以史为鉴的思想。主编魏徵在给唐太宗上书时曾经说过,“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臣愿当今之动静。以隋为鉴,则存亡治乱可得而知。”惟其想到以史为鉴,所以对隋是如何灭亡的,对隋君臣上下骄奢淫逸的腐朽生活,可谓有淋漓尽致的描写和入木三分的揭露。比如对隋炀帝大兴土木、三游江都,都有翔实的叙写。又因为魏徵等编书者有意写出人民对隋王朝的反抗情绪,因此在《隋书》中也较多地叙述了隋末农民起义的史实,这在《炀帝纪》两卷中记载最为具体。据统计,在纪传部分的五十五卷中有二十多卷,以及在《食货志》、《五行志》里,记载了有关农民起义的情况。……
作品简介:《南史》,唐朝李延寿撰,中国历代官修正史“二十四史”之一。纪传体,共八十卷,含本纪十卷,列传七十卷,上起宋武帝刘裕永初元年(420年),下迄陈后主陈叔宝祯明三年(589年)。记载南朝宋、齐、梁、陈四国一百七十年史事。《南史》与《北史》为姊妹篇,是由李大师及其子李延寿两代人编撰完成的。《南史》没有采取编年体,而是把南朝各史的纪传汇合起来,删繁就简,以便阅读。列传中不同朝代的父子祖孙,以家族为单位合为一卷,对于了解门阀制度盛行的南北朝社会,有一定的方便。《南史》中也有沈约《宋书》、萧子显《南齐书》等书中所未载的材料。虽然记载细微琐事较多,而且杂以神怪迷信,但也不乏有意义的史料。《宋书》未立文学传,《南史》以因袭为主,因而文学传不包括宋而从南齐丘灵鞠开始。这说明李延寿撰写《南史》《北史》的体制是汇集正史的纪传,因而拘泥于原书,没有达到李大师横则沟通南北,纵则贯串几代,综合成为新著的意图。《新唐书》李延寿传的评语说,“其书颇有条理,删落酿辞,过本书远甚”,是不恰当的。《南史》文字简明,事增文省,在史学上占有重要地位。其不足处在于作者突出门阀士族地位,过多采用家传形式。例如将不同朝代的一族一姓人物不分年代,集中于一篇中叙述,实际成为大族族谱。……
作品简介:《北史》二十四史之一。是汇合并删节记载北朝历史的《魏书》、《北齐书》、《周书》、《隋书》而编成的纪传体史书。魏本纪五卷、齐本纪三卷、周本纪二卷、隋本纪二卷、列传八十八卷,共一百卷。记述从北魏登国元年(386(丙戌年))到隋义宁二年(618)的历史。《南史》与《北史》为姊妹篇,是由李大师及其子李延寿两代人编撰完成的。《北史》主要在魏、齐、周、隋四书基础上删订改编而成,但也参考了当时所见各种杂史,增补了不少材料。总的来看,《北史》虽有内容偶呈芜杂之弊,但毕竟体例完整、材料充实、文字简练,在后代颇受重视,以致魏、齐、周三书唐以后皆残缺不完,后人又多取《北史》加以补足。作为研究北朝历史的资料,《北史》与魏、齐、周、隋四书有互相补充的作用,不可偏废。《南史》《北史》的作者李延寿撰写这两部书,本是为了“追终先志”,继承父亲李大师未竟的事业。《南史》《北史》主要取材于宋、齐、梁、陈、魏、齐、周、隋八书。李延寿撰写“二史”的方法是对“八书”进行“抄录”和“连缀”,并“鸠聚遗逸,以广异闻”,“除其冗长,捃其菁华”。这是一个改写、补充和删节的过程,并非一般的抄录可比。不过,李大师原来是打算“编年以备南北”,而李延寿却以纪传体撰成《南史》《北史》,这是后者在“追终先志”过程中的一个变化,无碍于他们共同的目的和旨趣。了解了上面这些基本情况,对于怎样读《南史》《北史》的问题就比较好理解了。在二十五史中,《史记》是完全意义上的通史,而《南史》是通宋、齐、梁、陈四个皇朝的历史,《北史》是通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隋六个皇朝的历史,它们分别把南朝和北朝(包括隋朝)看作一个大的历史阶段,故可视为一定意义上的通史。李延寿说,他撰《南史》《北史》,是“以拟司马迁《史记》”,当然不只是指采用纪传体而言,也包含了“通”的思想和要求。正因为如此,唐代史学评论家刘知几在讲到《南史》《北史》时,把它们都归于“《史记》之流”。这说明前人就很重视《南史》《北史》在“通”的方面的特点。《南史》《北史》也有一些明显的缺点,以至于糟粕。如在歌颂帝王将相方面,在诬蔑人民起义方面,在宣扬祥瑞灾异、神怪荒诞之说方面,散布了许多封建主义思想和唯心主义历史观点。不仅“二史”如此,“八书”也如此,只是形式和程度不尽相同罢了。这是我们在阅读“八书”、“二史”时不能不注意的。……
作品简介:《旧唐书》属于史类文学作品,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年),共200卷,包括《本纪》20卷、《志》30卷、《列传》150卷。作品原名《唐书》,宋祁、欧阳修等所编著《新唐书》问世后,才改称《旧唐书》。《旧唐书》的修撰离唐朝灭亡时间不远,资料来源比较丰富。署名后晋刘昫等撰,实为后晋赵莹主持编修。被列为“二十四史”之一。《旧唐书》仅流传了一百年左右,就遭到了厄运。从宋仁宗庆历年间起,北宋朝廷认为《旧唐书》芜杂不精,另命宋祁和欧阳修编撰唐书。这部唐书在1060年(宋仁宗嘉祐五年)写成,开始“布书于天下”,从此,署名刘昫所编的唐书遂不再流传。直至明朝嘉靖十七年(1538年),浙江余姚人闻人诠在苏州征借到当地人士所藏《旧唐书》,请苏州府学训导沈桐在苏州府学里对书稿作校对并开版印刷(工作到一半时,闻人诠离开苏州,但此事在多方支持下继续进行),经历了四百七十八年坎坷命运的刘昫唐书,才又得到重新刊行。后人为区别这两种唐书,把后晋刘昫所著称为《旧唐书》,而将宋祁等后修的唐书命名为《新唐书》。 在北宋编撰的《新唐书》问世以后,《唐书》始有新旧之分。《新唐书》通行,该书受到冷遇。南宋初年刻印之后久无印本。明代中叶,有人在吴中张、王两家分别获得宋版《唐书》的列传和纪志。因为《新唐书》的作者宋祁、欧阳修,都是文坛大家,后人一般也都沿袭他们的看法,对《旧唐书》贬责颇多。的确,它本身有不少缺点。但平心而论,应当说《旧唐书》在如实保存史料方面,有着它巨大的功劳。这一点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的。尽管《旧唐书》存在着缺陷,但其同时也具有了不可抹杀的价值。它保存了丰富的史料,记事比较详细,便于读者了解历史事件的过程和具体情况,因而受到重视。比如对唐顺宗朝王叔文集团当政时期的政治改革措施记载比较具体。唐穆宗以后的本纪,虽然内容芜杂,但也记载了不少有价值的史料,如在《懿宗本纪》、《僖宗本纪》里较详细地记载了宠勋起义、黄巢起义的情况。昭宗、哀帝本纪则较详细地记载了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的情况。因为《旧唐书》记事详细明确,所以司马光着《资治通鉴》的《唐纪》部分,大抵采用《旧唐书》。《旧唐书》还保存了不少很有价值的文章。如《吕才传》、《卢藏用传》分别登载了两人反迷信的重要文章;《贾耽传》登载了他进奏所编地理图志的表奏。这些都是中国思想史和地理学史的重要文献。《旧唐书》记述唐代少数民族以及外国的情况,超过以前各史,保存了唐代民族政策与对外关系的史料。《新唐书》修成后,《旧唐书》就不再传世。直到明朝嘉靖年间,闻人诠多方搜求,重新刊刻,才又流行于世。到清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时,才正式把新旧唐书并列于正史。在《旧唐书》完成一个世纪后的北宋仁宗年间,又修了一部唐史,就是《新唐书》。……
作品简介:《新唐书》是北宋时期宋祁、欧阳修、范镇、吕夏卿等合撰的一部记载唐朝历史的纪传体史书,属“二十四史”之一。全书共有225卷,其中包括本纪10卷,志50卷,表15卷,列传150卷。《新唐书》前后修史历经17年,于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年)完成。《新唐书》在体例上第一次写出了《兵志》《选举志》,系统论述唐代府兵等军事制度和科举制度。这是我国正史体裁史书的一大开创,为以后《宋史》等所沿袭。由于《新唐书》历宋、元、明至清初一直占有正统地位,一般人只读《新唐书》而不读《旧唐书》,所以《新唐书》宋以来的版本远多于《旧唐书》。《新唐书》比起《旧唐书》来,确有自己的一些特点和优点。因为宋代大体上继承了唐代的制度,为了总结唐代的典章制度供宋王朝参考,《新唐书》对〈志〉特别重视,新增了《旧唐书》所没有的《仪卫志》、《选举志》和《兵志》。其中《兵志》是《新唐书》的首创。《选举志》与《兵志》系统地整理了唐朝科举制度和兵制的演变资料。……
作品简介:《旧五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成书于北宋,原名是《五代史》,也称《梁唐晋汉周书》。是由宋太祖诏令编纂的官修史书。薛居正监修,卢多逊、扈蒙、张澹、刘兼、李穆、李九龄等同修。书中可参考的史料相当齐备,五代各朝均有实录。从公元907年朱温代唐称帝到公元960年北宋王朝建立,中原地区相继出现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等五代王朝,中原以外存在过吴、南唐、吴越、楚、闽、南汉、前蜀、后蜀、南平、北汉等十个小国,周边地区还有契丹、吐蕃、渤海、党项、南诏、于阗、东丹等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习惯上称之为“五代十国”。《旧五代史》记载的就是这段历史。《旧五代史》五代各自为书。共一百五十卷,纪六十一,志十二传七十七。按五代断代为书,梁书、唐书、晋书、汉书、周书各十余卷至五十卷不等。各代的《书》是断代史,《志》则是五代典章制度的通史,《杂传》则记述包括十国在内的各割据政权的情况。这种编写体例使全书以中原王朝的兴亡为主线,以十国的兴亡和周边民族的起伏为副线,叙述条理清晰,较好地展现了这段历史的面貌。对于南方和北汉十国以及周围少数民族政权如契丹、吐蕃等,则以《世袭列传》、《僭伪列传》、《外国列传》来概括。因此这部书虽名为五代史,实为当时整个五代十国时期各民族的一部断代史。《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论说:“其时秉笔之臣,尚多逮事五代,见闻较近,纪、传皆首尾完具,可以征信。”因此,宋初《旧五代史》编成后,受到文人和史家的重视。司马光修《资治通鉴》,以及后来胡三省撰《通鉴注》”,皆从中取材甚多;北宋文坛名家沈括、洪迈等人的著作也多加援引。又因为此书修于北宋太祖开宝六年,此时南方诸国尚存,许多编者对南方史事更为熟悉,因而更多地编进了有关十国的第一手资料。直到明清之际,史家吴任臣撰《十国春秋》时,还有记载说他曾向当时著名思想家黄宗羲借过《旧五代史》,这足证在《旧五代史》里包含着许多南方十国的可贵的资料。《旧五代史》也有不少缺点。其中最主要的是因为成书太快,因而来不及对史料加以慎重的鉴别,有的照抄五代时期的实录,以至把当时人明显为了某种政治目的而歪曲史实和溢美人物的不实之辞录入书中。如对后唐的权臣张全义,传中就大肆赞美他的治洛(阳)的功勋,而讳言其大量丑行。而这些丑闻在后来宋人王禹偁写的《五代史阙文》中揭露甚多。正由于这样,赵翼的《廿二史札记》对《旧五代史》指责很多,专门写了“薛史书法回护处”和“薛史失检处”两个专题,举了好些例证说明薛史的不实。但是从史料角度说,“薛史”为后人保存了大量原始资料,这毕竟是它的功劳。尤其经过长期南北分裂混乱,许多五代时期的“实录”和其它第一手材料大部散佚,因而这部近乎“实录”压缩本的史书,价值就更高了。……
作品简介:《新五代史》是宋欧阳修撰纪传体史书,“二十四史”之一。原名《五代史记》,后世为区别于薛居正等官修的五代史,称为新五代史。全书共七十四卷,本纪十二卷、列传四十五卷、考三卷、世家及年谱十一卷、四夷附录三卷。记载了自后梁开平元年(907年)至后周显德七年(960年)共五十三年的历史。《新五代史》撰写时,增加了《旧五代史》所未能见到的史料,如《五代会要》、《五代史补》等,因此内容更加翔实。但《新五代史》对旧“志”部分大加繁削,则不足为训,故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新五代史》是唐宋以后唯一的一部私修正史,在中国史学史尤其是唐宋以后史学史上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欧阳修文采更是引人入胜,可由于提倡“春秋笔法”,近人褒贬不一。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八月,在欧阳修去世一个月后,下诏命他的家人奏上。然后藏进国家图书馆。到金章宗时候,这本新的五代史才逐渐代替了《旧五代史》。一般史书的“志”,《新五代史》称作“考”,仅有《司天考》、《职方考》,分别相当于《旧五代史》的《天文志》、《郡县志》。作者认为五代是个名分纲常颠倒的乱世,其典章制度一无可取,所以将《旧五代史》的“志”删除。这也是为了体现以“礼”修史的原则。就整体而论,《新五代史》的史料价值比《旧五代史》要略逊一筹,这是欧阳修在删繁就简时,将不少具体资料也一同削去所造成的。至于他对旧“志”部分的大事砍削,人为造成史料空白,更是不足为训。但《新五代史》后出,采用了实录以外的笔记、小说等多种材料,在删削的同时也新增了一些史料。欧阳修是唐宋八大家之一 ,北宋古文运动的领袖,其文学成就为世所公认。欧阳修杰出的文学才能在《新五代史》中有很好的体现。《新五代史》在二十四史中文笔可谓出类拔萃,全书显出平易通畅、简洁有力的风格和笔削润饰功力的深厚,可与《史记》相媲美,其中的《伶官传序》、《宦者传论》亦为后代所传诵,做到了文史的有机结合。……
作品简介:《宋史》是二十四史之一,收录于《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于元末至正三年(1343年)由丞相脱脱和阿鲁图先后主持修撰。《宋史》与《辽史》《金史》同时修撰,是二十四史中篇幅最庞大的一部官修史书。《宋史》最早为至正刊本,次为成化朱英重刊本。《宋史》中《本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二百五十五卷,共四百九十六卷,是中国二十四史中最庞大的一部史书。《宋史》卷帙浩繁,共两千多人的列传,比《旧唐书》列传多出一倍,《周三臣传》将韩通、李筠、李重进同列,横跨五代至宋初,弥补过去新旧五代史之不足。根据宋朝的情况,《宋史》还有《奸臣》四卷、《叛臣》三卷,为蔡京、黄潜善、秦桧、张邦昌、刘豫等所作的传记;另有《道学》四卷,为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等道学人物所作的传记。……
作品简介:《辽史》为元脱脱等人所撰之纪传体史书,中国历代官修正史“二十四史”之一。由元至正三年(1343年)四月开始修撰,翌年三月成书。脱脱为都总裁,铁木儿塔识、贺惟一、张起岩、欧阳玄、揭傒斯、吕思诚为总裁官,廉惠山海牙等为修史官。元修《辽史》共116卷,包括本纪30卷,志32卷,表8卷,列传45卷,以及国语解1卷。记载上自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下至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辽朝历史(907年~1125年),兼及耶律大石所建立之西辽历史(1124年~1218年)。元代《辽史》的编写是从元世祖中统二年(1261年)开始的。直至元顺帝至正三年三月(1343年),在右丞相脱脱、平章也先帖木儿、铁睦尔达世、右丞太平、参议长仙、郎中孛里不花、员外郎老老等人的奏请下,诏修辽、金、宋三史,在君臣同心、而且由脱脱裁定三史各为正统、从而彻底解决正统、义例问题的前提下,《辽史》才最后纂修成功。当时以脱脱为辽、金、宋三史都总裁官。《辽史》的缺陷虽多,但毕竟还是现存比较系统、完整地记载了辽朝历史事实的著作,其珍贵和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辽史》保存了许多由耶律俨的《辽实录》和陈大任的《辽史》二书所记载的许多材料,因而其史料价值还是比较高的。由于耶律俨《辽实录》和陈大任《辽史》都已失传,元修辽史成了现存的一部比较系统、完整地记载辽的官修史书。它提供了一些研究当时阶级斗争、生产斗争、民族关系等问题的材料。后人对《辽史》的增补、校注,有清朝厉鹗著的《辽史拾遗》二十四卷,搜集各类书籍三百余种,对《辽史》加以补充校订,很有参考价值。此外还有清朝杨复去著的《辽史拾遗补》五卷,对《辽史》进一步作了补充。在《辽史》出现后的约300年间,此书及辽朝史没有引起史家的多大重视。有明一代,仅有杨循吉撰《辽小史》1卷。到了清代,情况有所变化,陆续有关于《辽史》补正、考订之类撰述问世。……
作品简介:《金史》是二十四史之一,记载了金朝的始末。撰成于元代,全书一百三十五卷,其中本纪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是反映女真族所建金朝的兴衰始末的重要史籍。《金史》是元修三史之一,最早议修于元世祖中统二年(公元1261年),直到元顺帝至正三年(公元1343年),才决定“各与正统”,《辽》、《金》、《宋》三史分别撰修。翌年(1344年)十一月,《金史》告成,前后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元朝脱脱等主持编修的《金史》,历代对《金史》的评价很高,是由于原有的底本比较好,及金朝注重史书的编纂工作。认为它不仅超过了《宋史》、《辽史》,也比《元史》高出一筹。在编纂体例和内容方面,便有许多超越前史的独特之处。如《金史》不但记载了金建国以后120年的历史,而且为了专门叙述金太祖先世的生平事迹,回顾了女真族建国前的历史,从而保存了女真族早期历史的珍贵材料,备受今人重视;在史料剪裁及记述方面,处理也比较得体。对重要历史事件、人物一般记载比较详细,从而反映出其历史全貌,避免了像《宋史》那样详略失当、比例失调的现象。记述历史事实也比较客观审慎,因而,真实性是比较可靠的。特别是本书的表和志,使用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将金朝的典章制度比较系统、全面地记载下来。如《礼志》、《乐志》、《舆服志》、《食货志》、《选举志》、《百官志》等。《金史》以“实录”为依据,史料翔实可信。如在记述金与辽的往来和征战中,对金统治者所用的诈谋诡计等,都能如实地叙述;对金朝统治阶级的残暴、荒淫、互相倾轧,也能比较充分地揭露。当然,《金史》也有许多不足之处。有的重要人物没有列传,甚至无记载。如金初建策阿骨打称帝的渤海人杨朴,是阿骨打身边重要的谋臣,金建国之初,“诸事革创,朝仪制度,皆出其手”,这样重要的人物为什么在《金史》中只字未提呢?大约不会是疏漏,而是不愿把阿骨打称帝这件开创金朝基业的事,说成是渤海人的主意。……
作品简介:《元史》,中国“二十四史”之一,记载元朝中国历史事件的一部史书。采用纪传体断代史,成书于1370年。宋濂(1310-1381)、王袆(1321-1373)遵照皇帝朱元璋的诏令,主持编修。《元史》全书210卷,包括本纪47卷、志58卷、表8卷、列传97卷。《元史》中的本纪,以记载忽必烈事迹的《世祖本纪》最为详尽,有十四卷之多,占本纪篇幅的三分之一;其次是《顺帝本纪》,有十卷之多。《元史》的志书,对元朝的典章制度作了比较详细的记述,保存了大批珍贵的史料。其中以《天文》、《历志》、《地理》、《河渠》四志的史料最为珍贵。《元史》的列传有类传十四种,大多沿袭以往的史书,只有《释老》一传是《元史》的创新。《释老》是记载宗教方面的列传,从中可以了解宗教在元朝所居的地位和发展情况。类传中以《儒学》、《列女》、《孝友》、《忠义》四种所记的人物最多,说明宋以来封建的思想统治在逐步加强。《元史》列传还有个特点是,所叙述的事,都有详细的年、月、日记载,这就更增加了参考价值。《元史》的体例整齐,文字浅显,叙事明白易懂,还保留了当时的不少方言土语,这同朱元璋提倡浅显通俗的文字是分不开的。宋濂修《元史》时,遵照朱元璋的意图,强调“文词勿致于艰深,事迹务令于明白”,因此《元史》称得上是一部较好的正史。《元史》的史料来源一是实录,二是《经世大典》,三是文集碑传,四是采访。……
作品简介:《明史》是二十四史中的最后一部,共三百三十二卷,包括本纪二十四卷,志七十五卷,列传二百二十卷,表十三卷。它是一部纪传体断代史,记载了自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至明思宗朱由检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清朝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设立明史馆,纂修《明史》,因国家初创,诸事丛杂,未能全面开展。在二十四史中,《明史》以纂修得体、材料翔实、叙事稳妥、行文简洁为史家所称道,是一部水平较高的史书。这反映出编者对史料的考订、史料的运用、对史事的贯通、对语言的驾驭能力都达到较高的水平。其卷数在二十四史中仅次于《宋史》,其纂修时间之久、用力之勤、记述之完善则是大大超过了以前诸史。《明史》虽有一些曲笔隐讳之处,但仍得到后世史家广泛的好评。赵翼在《廿二史札记》卷31中说:“近代诸史自欧阳公《五代史》外,《辽史》简略,《宋史》繁芜,《元史》草率,惟《金史》行文雅洁,叙事简括,稍为可观,然未有如《明史》之完善者。”……
作品简介:《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3000多年的历史,为二十四史之一,最初称为《太史公书》或《太史公记》、《太史记》。太初元年(前104年),司马迁开始了《太史公书》即后来被称为《史记》的史书创作。该著作前后经历了14年,才得以完成。“史记”本是古代史书通称,从三国时期开始,“史记”由史书的通称逐渐成为“太史公书”的专称。《史记》全书包括十二本纪(记历代帝王政绩)、三十世家(记诸侯国和汉代诸侯、勋贵兴亡)、七十列传(记重要人物的言行事迹,主要叙人臣,其中最后一篇为自序)、十表(大事年表)、八书(记各种典章制度记礼、乐、音律、历法、天文、封禅、水利、财用)。《史记》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余字,比《淮南子》多三十九万五千余字,比《吕氏春秋》多二十八万八千余字。《史记》规模巨大,体系完备,而且对此后的纪传体史书影响很深,历朝正史皆采用这种体裁撰写。《史记》被列为“二十四史”之首,与《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合称“前四史”,对后世史学和文学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其首创的纪传体编史方法为后来历代“正史”所传承。《史记》还被认为是一部优秀的文学著作,在中国文学史上有重要地位,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刘向等人认为此书“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并称“史学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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